午夜梦回时,
孟迟陷入了梦魇。
梦里,还是那片幽深的大海。
海底之下,穆霂苍白着一张脸,质问他为什么丢下她和孩子。
孟迟痛苦地否认,穆霂却始终不信。
孟迟为了证明爱她的决心,只好朝着海底沉去。
“阿迟,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道歉声。
孟迟顿住了,这声音是穆霂。
可眼前的穆霂明明没有说话,那声音是哪里来的呢?
穆霂又为什么要道歉?
他又是在哪里听到这句话呢?
对了......
那是在他和穆霂走入那片海之前。
他们在车里,相拥着看了最后一次月升。
海浪击打着沙滩,他却在海浪中逐渐睡去。
迷迷糊糊中,穆霂附在他的耳边不断诉说的。
就是这句道歉。
可是穆霂,你不需要抱歉。
我自愿和你赴死,自愿为你付出全部的爱和生命。
所以,那么温柔的穆霂怎么会对自己怨恨呢?
正想着,海底的“穆霂”突然面露狰狞,幻化成一团巨型海藻扑了上来。
眼看着,孟迟就要被裹缠着拖入海底。
一双突如其来的手,伸了进来,将几近窒息的他捞出。
但海水模糊了双眼,无论他怎么瞪大眼睛,都看不清救他之人的模样。
孟迟沉溺在梦中的深海,现实中的孟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孟迟,呼吸!呼吸!”
谢亭瞳跪坐在床沿,一边呼唤着孟迟的名字,一边拍打着他的脸。
在她身后,是焦急的孟家父母。
“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变成这样?”袁英焦急地握紧拳头。
孟兴民眉头紧锁,看着床上不断抽搐的儿子,心里的痛一点儿不比妻子少。
“袁英,相信亭瞳,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谢亭瞳其实比他们还不知所措。
天不亮,就被孟家人从床上叫醒。
不等洗漱,也没和她说明情况,就急匆匆将顶着鸡窝头的她带到了这里。
到了之后,看到的就是发烧不止,陷入梦魇的孟迟。
其实,孟兴民和袁英不是没有采取措施,是孟迟根本不配合。
喂不进去药,身体也因为抗拒没办法扎针。
没办法,这才把谢亭瞳找来。
可谢亭瞳能有什么招,她不是仙女,也没有魔法。
更何况,她心里巴不得孟迟醒不来。
但碍于孟父孟母就在身后,谢亭瞳还是尝试着去唤醒孟迟。
可意想不到的是,
随着她的唤醒,孟迟竟然呼吸骤然艰难了起来,甚至逐渐有了窒息的征兆。
情急之下,谢亭瞳只想到了人工呼吸。
她用力按压孟迟的胸膛,并不时向着他的口中吹气。
反复几次,孟迟的呼吸总算逐渐平稳。
谢亭瞳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是真害怕孟迟在她眼前断了气,那样就说不清了。
巧的是,梦魇中的孟迟,也在此时看清了谢亭瞳的脸。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获救了。
于是放心地让自己闭上双眼,畅快呼吸。
孟兴民和袁英看着恢复如常的儿子,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而谢亭瞳则因为持续用力按压的缘故,累得手臂肌肉直抽筋。
她正想离开去休息,谁知道却被睡梦中的孟迟抓住了衣角。
这操作让谢亭瞳傻了眼。
就算是偶像电视剧的经典桥段,也不能如此上演。
为了脱离这尴尬的境地,谢亭瞳只好去拨孟迟的手。
可孟迟的手仿佛有意识,死活不松开。
袁英和孟兴民对视一眼,主动开口。
“亭瞳,阿姨去给你倒杯水,你就在这里陪陪孟迟吧。”
说完,也不给谢亭瞳反应的时间,就双双退了出去。
谢亭瞳无语至极。
顿时也不顾及形象不形象了,倒头躺在了孟迟一侧缓解疲惫。
孟迟则缓缓睁眼,盯着谢亭瞳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鬼使神差,他翻过身,伸出手臂将人揽进了怀里。
谢亭瞳被孟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慌忙回头查看什么情况时,和孟迟的视线迎面相撞。
愣怔片刻,她便后移身体想要退出孟迟的怀抱。
孟迟却想都没想地紧跟了一步。
恰在此时,卧室的门被陡然推开。
两人齐齐望去,竟是送水过来的袁英。
袁英见状一怔,而后便贴心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对谢亭瞳来讲,无异于社死现场。
孟迟却生怕她离开似的补了一句:“谢亭瞳,帮帮我。”
兴许是还病着的缘故,他嗓音嘶哑又无力,脸色苍白、双唇微干。
谢亭瞳看着不免心软,因此动作上就有些犹豫了。
孟迟见她没有直接拒绝,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
他就知道,谢亭瞳这个人心肠软,尽管他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
只要自己露出伤疤和弱点,她还是会选择奉上自己的善良。
孟迟承认自己卑鄙,但这确实不失为一种靠近和软化谢亭瞳的好方法。
这么想着,他不免又露出了三分病态。
谢亭瞳果然因此默许了孟迟的动作。
而门外的袁英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孟兴民看着她这般有些奇怪。
“笑什么?”
袁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吩咐家里的阿姨。
“炖个燕窝,一会儿给亭瞳补补。”
孟兴民更不解了:“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儿子有救了呗!”袁英彻底有了精气神。
“我当初去道观里拜拜,你还说我封建迷信。”
“这下信了人家李道长说的了吧,儿子今年必会遇到贵人,救他出苦海。”
“苦海?”孟兴民瞥了妻子一眼,“道家人什么时候说起了佛家的话了。”
“哼,你还别不信。咱儿子是不是遇到小谢后就好起来了?”
还真是,孟兴民不由信了两分。
袁英又忙不迭凑上去:“你猜,刚才我见着什么了?”
“见着什么了?”
“俩人搂一块儿,眼看着就亲上了。”袁英忍不住兴奋。
孟兴民听罢,也松了一口气。
一个心里还有爱,有欲望的人怎么会想死?”
所以,孟迟真的有救了。
“这么说,儿子和小谢的婚事你不反对?”
袁英不在乎道:“我反对什么,娶回来一个贵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千金小姐多的是,贵人哪里是说遇到就遇到的。”
“咱儿子缺的不是钱,缺的是谢家姑娘的气运。”
孟兴民认同地点了点头。
对他们生意人来说,运气确实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世界上那么多努力又有眼光的人,为何偏偏只有一小部分成功了呢?
无非是多了些运气。
如果谢亭瞳真的是个有福运又旺夫的人,
那么对孟家来说,娶她进门,远比娶一个千金小姐进门更有益。
有了个这个认知,孟兴民突然来了兴趣。
“要不今儿,安排李道长来家里吃顿饭?”
袁英有些意外,揶揄道:“不嫌弃封建迷信了。”
“咱们是不是该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点礼物。”孟兴民假装没听见,故意转移话题。
三十多年的夫妻了,袁英哪里不知道自己丈夫的个性。
心里暗自好笑,倒是没再提起。
“前些日子,品牌方送了几款包包。我用不上,让人包好都给小谢拿着。”
这挺好,孟兴民赞同地点点头,又补充道。
“车库里我记得有一辆粉色甲壳虫,没见你开过几次,干脆让小谢代步得了。”
“行,我一会儿让人洗一洗弄干净。”
孟兴民夫妇在楼下说得热火朝天。
楼上的谢亭瞳却腰酸背痛、手脚僵硬。
真后悔答应孟迟的要求,做他的抱枕。
他倒是安心地睡着了,谢亭瞳则因为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直挺挺地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直到孟迟彻底睡熟。
她才悄悄下了床,走出了孟迟的房间。
袁英率先看到谢亭瞳,眼神一亮就迎了上来。
“阿迟睡着了?”
谢亭瞳尴尬地点点头:“睡熟了。”
“多亏你了,瞳瞳。”袁英上前拉住谢亭瞳的手往楼下的沙发上带。
可是面对袁英的热情,谢亭瞳感觉自己更僵硬了。
袁英哪里看不出她的拘谨,但也不点破。
“好孩子,快来把燕窝喝了。”
“不......不了,阿姨!”谢亭瞳赶紧拒绝,“我得赶回去上班了。”
“上班?”袁英遗漏了这个问题,“这会儿怕是来不及了,要不干脆请个假?”
“手里最近有个宣传项目,领导等着要......”谢亭瞳赶紧表示有工作。
话到这里,袁英也不好再坚持,只让谢亭瞳把燕窝喝了再走。
甚至主动替谢亭瞳准备了合身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