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藏书塔
“我……这是在哪？”在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利维如此想道。
一边呼吸着，一边摆脱睡梦带来的困倦，利维仔细回忆着自己昏迷前最后一段记忆：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绑架了，然后遇到了一个自称海伦娜的小女孩儿，将一片额头上的“蓝宝石”——似乎是叫做额鳞的东西交给了自己。绑架自己的是两个怪人，其中有一个叫做科尔特斯的，他们能用手里的小短棍做出种种神奇而又可怕的事情。
最后，小女孩儿死了，两个怪人也死了，自己活下来了——似乎诡异到了极点，即便是现在利维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是却又十分确信，因为那是自己脑海中，唯一一段自己确确实实的记忆。
对了，那片额鳞！利维赶紧伸手向腰带缝隙里面摸去，轻轻用手指夹着放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着——柔滑的手感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轻盈，尤其是那近乎透明的海蓝色，更是呈现出令利维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就是那些家伙想要抢走它的原因吗？”利维猜测的想到，这片“额鳞”确实非常漂亮，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自己都忍不住心生喜爱——仿佛有某种魔力一样。
小心翼翼的重新塞回到腰带缝隙里，利维这才缓缓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打量着周围——狭小的房间，干净的床铺，窄窄的百叶窗投下清晨的阳光照在面前一张书桌上，桌上还摆了一盏小油灯。
这是哪里？利维面色苍白的环视着，仅有的一段记忆让他变得更小心了，慌不迭其的赶紧从床上下来，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
“呃……”几乎刚刚站起，利维就感到一阵阵眩晕，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虚弱，不可阻止的向前扑倒过去。
“咣当——”扑倒在地的利维一头撞在了椅子的边角，惨叫一声捂着额头和椅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结实的地板上随即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糟了！”利维面色惨白——虽然不知道这次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无论如何门外的人是谁，都一定会被这巨大的声响给吸引过来的。
果然，耳畔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在利维惊恐和颤抖的注视中，那扇精致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
“这么快就醒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麻烦。”低沉沙哑的声音，比两块铁片在一起摩擦还要难听，似乎还带着一丝疲惫。
利维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面色更加苍白了——苍白皱缩，就好像烂胶皮一样的肤色，小小的个子却顶了一个正常大小的脑袋，头顶上几乎没什么毛发，那个巨大无比的“鹰钩鼻”下却有着乱糟糟的胡须，还叼着个小烟斗蝙蝠似的大耳朵有些耷拉着，褐黄的大眼睛周围全是深深的眼袋。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正常的“生物”。
这是什么怪物？利维胆战心惊的，忍不住向后缩着——就连被科尔特斯抓住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这么害怕——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完全被恐惧和惊愕充斥全身。
“怎么，看见个老地精就那么让你害怕吗？”对方似乎很反感利维那种畏惧的目光，有些吃力的托拽着身上不太趁的老旧大衣（当然是它修改过的），十分随意的用靴子跟将门关上了，吧嗒吧嗒抽着烟斗走过来，昏黄的大眼珠子撇过一眼地上利维，随手指着地上的椅子：“把它摆好，然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坐上去。”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对方或许不会伤害自己。利维老老实实的把椅子扶正了，然后十分吃力的坐在了上面，看着面前大概比自己还要矮点儿的“地精”很随意的坐在了对面的床上，吧嗒吧嗒继续抽着嘴里叼着的烟斗。
“路德维希老爷现在很忙，没时间和你说话，所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老地精开口说道：“别再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或者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什么的，我不想废话也不知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路德维希老爷救了你的命把你带了回来，现在你得报答他。”
“哦……”利维默默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事实——或者说他也不可能去反抗，自己一个人拿什么去反抗呢？于是指了指窗外问道：“这里是……哪里？”
“污泥镇——一绿荫郡的首府，穷酸又偏僻的乡下。”老地精充满不屑的回答道：“至于这儿，是城镇的藏书塔，嗯，也是唯一一座藏书塔了。”
“听老爷说你还识字？”老地精问道，在看到利维略有些紧张的点点头之后十分满意的说道：“那就行，总算还有点儿用处。”
“路德维希老爷是镇上市议会和巫师行会的大人物，当然，也是这座藏书塔的主人。”老地精慢悠悠的说道：“你平时要干的活儿很简单也挺轻松的，打扫卫生，给老爷烧茶，整理那些卷轴和书册……”
“但是……”老地精的声音慢悠悠的，但是那昏黄的眼珠和刺刺的嗓音却让利维不由得浑身一颤：“不要乱动某些‘不该碰’的东西，或者‘不该进’的地方，明白了吗？”
它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魔性，明明只是用很普通的语气在说话，却令利维有种被什么凶恶的野兽盯上的错觉。
“明，明白了。”利维连连点头。大概是对利维的态度还算满意。老地精总算没再用那双吓人的眼珠盯着他，转身朝着房间的门走过去。
“请问……”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利维，有些尴尬的朝着老地精的背影望去，看着对方缓缓转过头来，才十分艰难的说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老地精十分困惑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利维，表情仿佛是从未遭遇过类似情况的惊愕，眼睛和利维对视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吧嗒吧嗒抽着烟斗走出去：“你叫我老德萨就行。”说完，老地精随手将门关上，狭小的房间又只剩下利维一个人了。
“呼……”直到终于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之后，利维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无论怎么掩饰，都不能改变利维恐惧的事实，手心里的汗，砰砰跳的心，无神的眸子来回颤动，即便是咬紧牙关也没法遮掩太多，只是看起来还算镇定罢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利维就没能掩饰任何东西，从一开始他的恐惧就暴露无遗。利维现在也多少知道一些事情了——从那两个想要杀自己的家伙那里。自己似乎是被人下了咒语，结果失忆了，万幸的是没有变成傻子，只是对曾经的事情任何印象都没有了。
对利维而言，被剥夺了记忆的他，等于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而已，恐惧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未知的世界，超出理解能力的事物，让利维陷入的深深的恐惧当中，因为不能理解，因而恐惧。
现在的利维，比婴儿也坚强不了太多——或者说，现在的他就如同婴儿一般，脆弱、迷茫而且无知，无论是之前在两个恶人手中企图逃跑，亦或是拼命想让自己清醒，都只是本能的活着，本能的挣扎罢了。
还好，自己遇上了好人呢——想到这利维多少平复下内心的恐慌，带着几分感激的目光环顾四周。虽然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但是自己却能幸运的遇上愿意收留自己的人，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对了，那位老德萨……先生，似乎说过这里的主人，是一位巫师吧？利维几乎是下意识的联想起来了，那个杀死海伦娜的凶手，只用一根小短棍就能射出蓝光什么的——那就是巫师的力量吗？
“我也……可以掌握那样的力量吗？”利维忍不住猜想道。海伦娜被毫无反抗的杀死，科尔特斯的强大仍旧历历在目，不停地回响在脑海中。
弱小、无助、迷茫……当然，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几乎无法摆脱对这东西的渴望——只要自己也成为一名巫师，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内心世界中久久挥之不去。
这样的利维坐在窗前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海伦娜的嘱托，巫师、还有以后自己会怎么样，躁动的情绪让他的思绪一刻不得停歇。甚至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沉沦，柔和的夕阳逐渐陷入阴暗，新月的阴寒穿透窗户，透进房间里。
“吱嘎”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橘红色的火光照进房间内。利维转过身来，端着烛台站在门口的老德萨正在用那双昏黄的大眼珠看着自己，嘴里却没有了那个烟斗。
“跟着老德萨到楼下去。”老德萨开口说道，声音依旧那么刺耳：“路德维希老爷回来了，想要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