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被夫子训斥，还要回去重做绣品，有点不开心。
王老爷子瞧见她一个人坐在凉亭里，蔫头耷脑的，过去瞧瞧她。
“外祖父。”
李玉看到老爷子来了，赶紧起身扶他坐下。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找小伙伴玩去。”
“没去，歇一会。”
“你变了，不和外祖父说小秘密了。”
王老爷子用手点点她。
孩子这次回来，大变样了，变得深沉稳重，眼里有了哀伤，面面俱到，仔细认真，疯了一样的练武读书，好像有今天没明天，那种紧迫急切的感觉甚至会影响周边人。
连茹儿那个懒丫头都说，和玉儿姐姐在一起会被累死的，懈怠一点都感觉自己有罪过。
她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弦快断了。
“哪有，我只是不喜欢刺绣。”
“不喜欢我信，静不下心去琢磨也是真，认为刺绣无用不如刀枪剑戟来的实用也是真。”
王老爷子坐在石凳上，望着外孙女的小脸，笑的了然于胸。
李玉低下头搓搓手指，“难道不是么，每个人的路不同。”
“你认为你武艺高懂兵法就能当代替你父亲执掌军队？”
李玉立刻摇头，“我并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
“你只是很想去外面一展所长，积累军功和人脉，有朝一日可以替他们报仇。外面的世界更广阔更自由，你见识过天高云阔，如今看不上刺绣了。”
王老爷子脸色逐渐严肃。
李玉赶紧摆手，“没有的，不是这样……，我确实不喜欢刺绣，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面，完全可以扬长避短，为什么一定要钻研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王老爷子神色这才有所舒缓，这是聪明孩子的想法。
“你知道为什么有些笨孩子却很得夫子的心么？”
王老爷子笑了笑，朝她招手，让孩子坐到身边。
李玉给外祖父倒了一杯茶才坐下。
她歪着头想了想才说：“因为坚持和毅力，我祖父说我脾气急躁缺乏耐性，不长久。”
她知道自己短板在哪里。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扬长避短，短就是短，再避让也不会变长。”
李玉低下头沉思，再抬头望着老人，“难道是我错了？”
学刺绣真的那么重要？
“学刺绣不重要，你家也不至于请不起针线房，可为什么做母亲的都会压着女儿学刺绣，是为了让她们磨磨性子，做事不要凭想象，学会三思而后行。敷衍和认真是两回事。”
王老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轻松惬意。
“那好吧，我回去好好学。”
李玉认为外祖父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有点急躁，权当磨练意志。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苦难，但我能感觉到你很急躁，我不劝你，只是想提醒你，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仇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杀不了他们。”
李玉低头抿着嘴，一脸倔强却不反驳，她知道外祖父说的是对的，可她不甘心。
“月儿那孩子倔强，其实你比她更倔强，也更刚烈。你祖父和我说过，让我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他很担心你。”
李玉低着头一声不吭，脊背挺得笔直，身体绷得死紧，孤傲又倔强。
王老太爷叹息一声，“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年轻时遇到战乱，也死了一个兄弟，那种痛彻心扉，无能为力的打击，能把人击垮。”
“孩子，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了，我也学过骑射拳脚功夫，你的心性就先落了下承，你看你爹，难道他不疼么，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可他依旧稳如泰山。”
“作为当家人，作为一个将领，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死伤无数，他身后也牵连着无数人的生命和希望，这些你背得起么，你做得到么。”
“报仇，你凭什么，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八九不离十，差多少你心里知道。你不如你大哥稳重沉得住气，武将学到最后磨练的是心性，是铁血的意志，坚不可摧的毅力，你有么？”
王老爷子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
李玉站起身低头垂首听训，一言不发。
“你既然有这样的天赋和本事，就该精雕细琢的打磨自己，你爹那个大老粗还给将士们缝补过衣服呢，你凭什么看不起刺绣。”
“我错了。”
“你学机关制造是个好手，你更应该知道，差一点都做不到严丝合缝。”
“是，我明白了。”
李玉信服口服，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心里有根弦似乎被触动了。
“乖，多学本事总是没错的，得空去藏书阁看看，你不是想给李家要些手抄本回去收藏么，不得好好挑选。”
王老爷子一番谈话，松紧适度，宽和慈爱，让李玉心服口服。
“嗯。”
李玉抬起头冲老爷子嘿嘿笑。
“傻孩子，我瞧着月儿那丫头改头换面，越加勤奋懂事了，你和朋友们玩别忘了带上她，出了孝期让你外祖母给她找个好人家定下婚事，也算有个前程了。”
“好。谢谢外祖父。对了，您商量矿山的事没？”
“商量了，夜王为了留住你爹，同意矿山归李家所有，不过要给夜王打造兵器，每年要交一定数量的兵器，其他事情他不干预。”
“这么好，那咱三家能吃得下么？”
“缺了一环。”
王老爷子卖起关子来，想考考外孙女。
李玉眨眨眼，在心里琢磨一圈，“运输。”
“没错，陈郡谢氏掌控了曹帮和水路，陆路也有不少门道和人手。”
“哦，是这么回事。”
李玉恍然点头。
“正在商谈，这些日子你父兄都在跑这个事，忙的团团转，过几日有个花宴，也是检查你们的功课，顺便谢氏杨家和其他几位夫人要来，你们准备一下。”
“谢家也来人，可是要联姻，看上姐姐了？”
李玉想的是王慧到岁数了，门阀联姻是常事。
王老爷子摆摆手，笑得一脸神秘，“看上你们兄妹了。”
“我？”
李玉眨眨眼。
“也可能是你哥。”
王老爷子心里倾向李睿去联姻，娶个姑娘进门也不错，但搭上外孙女，就很舍不得了。
“谢家看上我的机关制造了。”
“是有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