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本是个清净地,这么一骂,屋里的人想不听见都不成。
玫儿最先反应过来,她开窗看一眼,只见院内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单看衣着便知是体面人家,拿篦子的手不由一抖,“墨九,可怎生是好?”
墨九考虑一瞬,“你去给我找两团棉花来。”
玫儿想她是个有法子的人,真在被角处扯出两团棉花递给她,期待着与“滑翔鸡”一样的惊喜。
可墨九把棉花往耳朵一塞,便懒懒趴在了桌上,“嗯,这样篦头,想来更舒服了。”
玫儿呆住,“你的法子就是堵住耳朵?”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个冒犯了丈夫被打断双腿的血腥画面上,可墨九却懒怠理会,那双眼似闭非闭的样子,似乎要睡着了,“你看啊,我打不过人家,也骂不过人家,还能怎么办?所以,不听她,也就万事大吉了。”
玫儿苦着脸,虽然害怕,却只能继续为她篦头。
院中骂人的老妇姓吴,是诚王府郡主宋妍的奶妈,她们今儿赶到驿站,还未住下便听说了墨九的事,宋妍心悦萧乾举朝皆知,可堂堂郡主却连他的马车边都没沾过,心里难免犯堵。吴嬷嬷性子急,当然要替自家主子出气。于是,借了这事便小题大做,在院子里指桑骂槐,污言秽语不断。
墨九堵了耳朵倒清静,可玫儿太紧张,一不小心篦子便绞住了她的头发。
吃痛的“嘶”一声,墨九按了按脑袋,无奈地起身去开门。
“这好好的连人话都不会说,你们心里是有多苦啊?”
墨九原是准备睡觉的,一头浓厚的长发被玫儿打散,黑绸一样柔软地垂在腰间,身上裙绦并未系紧,松松软软的轻荡着。她嫌热,也没有穿鞋,光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就倚在门框上,半睁半阖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宋妍。态度慵懒,自在,却像一颗泛了柔光的珍珠,美得令人窒息,媚得令人心紧。
宋妍第一次见到墨九,就觉得这妇人是个妖精。
“难怪……”
她低声自语,意味深长,却把吴嬷嬷听急了,上前护犊子似的指着墨九,“你哪来的腌脏货,看见郡主,为何不跪?”
这嬷嬷是萧家的家生奴才,后来跟了萧乾他小姑姑嫁入诚王府,很得中用,向来恃强凌弱,更何况宋妍是她一手带大的,比亲闺女还亲,她哪肯让她受半分委屈?
眼看这老妇绝口不提先前的谩骂,反倒指责墨九不知礼数,玫儿急得直挠心。可墨九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倚着门,目光复杂地自言自语。
“郡主?总算见着活的了,跋扈了些,但也算是老古董。”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宋妍哪知一个考古学研究生的心思?她见过的女子,无一不是端庄守礼的,何曾见过光着脚,衣冠不整倚门而望的家伙?于是,墨九的“女汉子”形象,在她的眼里与青楼女子无异,看她的眼神,也全是嫌恶。
“你是谁我哪知道?”墨九也太生气,还在研究她的服饰文化。
宋妍缓缓走近,“你这无知妇人,可晓得我是诚王的女儿,陛下亲封的紫妍郡主,萧使君的表妹,小王爷宋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