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阿姐回来了。”
俞峰是奉爹娘之命前来给俞婉家送玉米面的,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同这个堂妹说话,在听见小铁蛋唤阿姐的一霎,他便转身离开了,却不料小铁蛋眼睛这么尖,又硬生生把他给叫住了。
俞峰这会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俞婉神色恬淡地走了过来。
俞婉没继承有关老宅的任何记忆,因此并不知原主与大伯家的事,还以为两家的关系很好,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照顾小铁蛋?
俞婉将背篓放在灶屋,去堂屋见了俞峰。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年纪二十上下,常年日晒,肤色不算白,但五官刚毅,看上去也颇有几分俊朗。
“大哥。”俞婉与他打了招呼。
俞峰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铁蛋跑过来,抓起桌上的两个布袋,对俞婉道:“阿姐,这是大哥送过来的小米和玉米面。”
俞婉将布袋接在了手里。
俞峰还当她要拒绝,却突然听得她温声道:“怎么这么多,大哥自己家里留了吗?”
不是嫌弃送的少,而是担心太多了他们家里没得吃了?
她几时担心过他们死活?
若不是亲耳听见,俞峰怕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俞婉看向一脸怔愣的大哥,微微地弯了弯唇角:“多谢大哥。”
少女的笑容,清丽而灵动,没有一丝鄙夷,更没有敷衍,她是真心实意地在表达自己的感谢。
俞峰定了定神,板着脸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爹娘让我拿过来的,说……谢谢你昨天的鸡肉。”
“好吃吗?”俞婉问。
俞峰一愣,含糊地嗯了一声,又道:“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大哥先等等。”俞婉叫住他,快步去了灶屋,须臾,用篮子装了一条最大的野生鲫鱼与几个鲜嫩的冬笋出来,递给俞峰道:“鱼是刚抓的,笋也是刚挖的,都很新鲜。”
俞峰张了张嘴,想拒绝,俞婉却不由分说地把篮子挎在他手上了。
他方才撒谎了,玉米面和小米是他爹娘让他拿来的不错,却不是感激她送的鸡肉……他们其实很想问她,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现在,他更看不懂了。
回家后,俞峰被一家人团团围住了,问话的是弟弟俞松。
“她怎么说?”
不待大哥回答,俞松接着道:“她是不是想找咱们借钱?”
“咱们家哪儿来的钱?”大伯母瞪了二儿子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俞峰将篮子放在桌上,“还给了我这些东西。”
还叫了我大哥。
看着篮子里的冬笋与大鲫鱼,俞家人再度倒抽一口凉气。
……
俞婉苏醒的事渐渐在村子里传开了,之后陆续有人上门,说不清是真心探望还是看热闹,每个上门的人都闻到了她家的鱼香。
正所谓冬鲫夏鲤,冬天是鲫鱼最肥美的季节,而野生鲫鱼的味道还要更鲜美一些。
由于没有盐巴,鱼汤的味道是原汁原味的,可饶是如此,依旧鲜得不像话。
小铁蛋捧着一碗奶白色的鱼汤,喝得呼呼的,额头都冒出汗珠了。
看着小铁蛋大快朵颐的样子,俞婉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商机。
“铁蛋,咱们家有绣花针吗?”午饭后,俞婉问弟弟。
“有啊!阿姐等等,我去找来。”小铁蛋一溜烟儿跑进姜氏屋,拉开柜门,从一个小包袱里翻出了一个针线包。
俞婉挑了两根细长的绣花针,用火烤软,折弯做了一对鱼钩。
之后,她又去后院砍了一株毛竹,做成两个长长的鱼竿。
“阿姐,你要去干嘛?”小铁蛋好奇地问。
“晚上你就知道了。”
俞婉用扁担挑着两个木桶,拿上一双鱼竿,从后院去了先前捕获鲫鱼的小河。
两个时辰后,俞婉回来了,木桶被装得满满的,除了水,还有鱼。
小铁蛋蹲在地上,小手扒拉着,一条一条地数:“……二、三、四、五、六……”
数到十,后面的他就不会了。
这个村子叫莲花村,每月一旬一大集,三日一小集,一旦除夕来临,集市将彻底关闭,一直到二月龙抬头的那天,才会重新招揽生意。
明天就是大赶集的日子。
集市远在十里之外,为赶在天亮前抵达集市抢个好位置,俞婉不到五更(约凌晨三点)便起了。“阿姐,你是不是要赶集?我也要去。”
“阿姐,你带我去嘛,我保证很听话的,我好久没去赶集了。”
俞婉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我带你去。”
老宅这边,大伯母与二儿子俞松也打算出门了,俞峰留在家中照顾瘸腿的爹爹与三岁小妹。
他们带了一筐自己地里种的红薯与大白菜,还有几条野生的鲫鱼。
昨日吃了俞婉给的鲫鱼后,一家人欲罢不能,兄弟俩带上鱼竿,去村儿口的水库钓了五条新鲜鲫鱼,给小妹做鱼汤用掉一条,剩下的打算卖掉。
可就在俞松拉开门时,意外地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俞婉。
“二哥。”
俞婉含笑打了招呼。
俞松狠狠一惊。
“谁啊,这么早……”大伯母拎着一个箩筐走了过来。
“大伯母。”俞婉笑着叫了人。
这下,换大伯母惊呆了。
这声大伯母,她怕是有七八年没有听到了……
“二哥是要出门吗?今天家里都有谁在呀?我要带小铁蛋去赶集,能不能拜托大伯母照顾我娘一下?”
她嗓音轻轻的,眼神干净而澄澈,恬淡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少女的娇软。
大伯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团子,几乎下意识地要答应,可理智将她拽了回来,她冷下一张脸,就要开口拒绝。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嗓音:“你放心去吧,你大伯母会替你看着你阿娘的。”
俞婉望了望里屋的方向,道了声“多谢大伯,多谢大伯母”,转身离开老宅了。
俞家兄弟也离开后,大伯母铁青着脸进了屋,看了一眼床边的拐杖,气呼呼地说道:“你做什么要答应她?你忘记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了?”
大伯沉默。
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我说过了,我的腿伤……与俞婉无关。”
大伯母嘭的摔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