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夹杂着厚重的霉味冲入鼻腔。
俞婉拧眉。
就听到门外传来猛烈地踹门声。
“开门!俞婉!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家了!给老娘开门!”
俞婉睁开酸痛的眼睛,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小铁蛋害怕的揪住她的袖口:“阿姐,是赵家姨姨……”
赵家姨姨?
俞婉一时间想不起来来人是谁。
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记忆还没有彻底的归位,方才醒了,喝了点水就又睡下了,还没怎么合眼,就被吵醒了。
只听到门外的赵氏依然在踹门,地动山摇,俞婉感觉自己的房子都在簌簌的往下落着土。
“不要脸的骚狐狸精,还没进门就克夫,怎么不淹死你算了!我恒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一家的贱骨头都给我陪葬!”
赵氏的动静引来了邻居。
他们觉得赵氏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早就看不惯赵氏在村里横行霸道:“自己的儿子是命,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命了,不就是个秀才吗,怎滴,就比别人金贵了?”
“可不是嘛,俞婉落水,赵恒身为她未婚夫,救一下她怎么啦,当初若不是俞婉的接济,她们一家三口早就饿死了,真好意思。”
赵氏一听,恼的不行的吼道。
“我赵氏的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都给我滚远点!”
看着悍妇赵氏,村里的人纷纷摇头,为胆小怯懦的俞婉捏了一把汗,这哪天俞婉要是嫁过去,还不得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屋内,俞婉已经渐渐捋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左右瞧瞧,看见一旁立着一把扁担,便取了过来朝院子里走了过去:“阿弟,开门。”
小铁蛋犹豫了一下:“阿姐……”
“开吧。”俞婉紧了紧握着扁担的手。
“俞婉,你给老娘滚出来……”赵氏抬脚踹门,却在这时候,门开了,她刹不住身子,直冲冲的摔进院子里,趴在地上许久才爬起来,呸呸的吐着嘴里的泥土,“哎哟,疼死我了……”
抬头瞧见俞婉,立即嚷嚷起来:“俞婉,你这个小贱娘们,居然敢故意摔老娘,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完,赵氏就要朝俞婉扑过来,俞婉举起了手中的扁担冷笑。
“打我?打了我你还能找谁要钱?”
赵氏一愣,她这还没有提钱的事情呢,俞婉怎么就知道了?
看着站在门外看热闹嗤笑的邻居,赵氏为了找回自己的面子,辱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什么时候找你拿过钱,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再说,你害的恒儿现在一直发高烧,你给他钱让他去看大夫天经地义,怎么就是我问你要钱了!”
俞婉呵笑了一声:“你这个老东西脸皮还真叫一个厚,如果不是赵恒,我会跳水吗?把我阿娘害得现在还昏睡不醒,你居然还敢上门要钱?”
“你!你叫我什么?”赵氏眼睛直瞪着。
俞婉波澜不惊的吐字:“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不对,你就不是个东西,赶紧给我滚,否则我手里的扁担不长眼!”
俞婉扬起手里的扁担,吓得赵氏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她年纪大了,骨头松了,哪里是俞婉的对手!现在的俞婉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简直变了一个人。
见讨不到好处。
赵氏愤恨的咬牙切齿道:“好,好!你这个小骚娘们,你等着,我回去就让恒儿休了你,老娘让你这辈子名声尽毁,抬不起头来!咱们走着瞧!”
说完,赵氏就骂着脏话走了。
看热闹的人,忽然也被这场面给吓到了,儿媳妇居然敢和婆婆叫板,惹不起惹不起,这俞婉可能真的是烧坏脑子了!于是大家纷纷都散了。
俞婉对这种结果很满意。
让人觉得凶悍总比让人觉得好欺负好,她最烦别人总是打扰她。
准备去看看原主的娘怎么样了。
拉了下小铁蛋,却发现他呆呆的看着自己,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俞婉摸摸头,温柔下来声音说道:“以后,阿姐绝对不会允许让任何人欺负咱家!”
“嗯!”
小铁蛋一边重重点头,一边偷偷擦了擦不禁涌出来的泪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姐一届女流如此凶悍的样子,他敬佩,可更多的是心疼,只想自己快快长大,有一天能保护阿姐。
“走,我们去看阿娘。”
一路朝阿娘的房间走去,俞婉发现这家人居住的地方不大,统共也才两间厢房,分别在堂屋两侧,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俞婉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脑子里的记忆。
原主家的人口十分简单:一个被抓去充军的爹,一个缠绵病榻的娘,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弟,外加一个换了芯子的她。
印象中,这家人对她都不错,并没有因她是个女儿身便厚此薄彼,就连幼小的弟弟都十分懂得谦让,她的吃穿用度一贯是家里最好的,这在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几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当然原主本身也还算争气,爹不在了,娘又无法下地劳作,她小小年纪便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最主要,她还有个有钱的姑姑,对她出手极为阔绰,可是这傻女,一转手全都一股脑的投资到赵氏一家身上了,自己过得日子,还是破烂的很!
推开阿娘的房门,只见屋子里没烧火盆,也没掌灯,黑漆漆的,一股冷风嗖嗖地刮过来,竟是半点不比外边暖和。
俞婉摸黑走到床边。
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俞婉依稀能看见女人的容貌了,那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瘦得两颊都有些凹陷,颧骨因此而凸显了出来,可即便是这样,她的五官依旧丝毫不差,尤其眉毛与鼻子格外漂亮。
原主的娘并无大碍,是以为俞婉死了,导致伤心过度昏迷,加上数日未进食,才变得奄奄一息了。
看过姜氏,俞婉将自己屋内的火盆端了过来,棉被也抱了过来,给姜氏盖上。
俞婉想要去做点吃食,却发现厨房里米缸都空了,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居然飞进来一只野鸡。
俞婉连忙拿出仅剩的几粒米,在菜园子旁边用木棍撑起一个箩筐来,在棍子上面绑着绳子,野鸡前去吃米,俞婉猛地一拉线,野鸡就被牢牢地框进了箩筐里。
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晚上,俞婉给小铁蛋和姜氏顿了野鸡汤,鸡汤那叫一个鲜的呦,小铁蛋差点都能把碗给舔秃了,迷迷糊糊中的姜氏喝下鸡汤,气色也好了很多。
吃完饭,俞婉就出去转悠了一圈。
她家住的地势高,此时往山脚下看去,几乎都是茅草屋,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
整个村子坐落在两座山头之间,有大片大片的农田,越往西,越荒无人烟,而他们家便是住在村子的最西面,门前是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
俞婉正在琢磨着这块空地能干啥,就见小铁蛋拿着个粗陶罐,抱在怀里,踉踉跄跄的过来了。
那味道,俞婉老远就闻到了,就是他们没喝完的鸡汤。
刚刚吃饭的时候,俞婉就发现不对劲了,小铁蛋虽然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却无论说什么,都只喝一小碗,原来,是为了省下来拿去给别人的。
俞婉一时间欣慰。一时间又很心疼,有时候太善良并不是好事,你惦记着别人,别人未必惦记着你。
“铁蛋,你干啥去?”
“我去阿奶家,给大伯他们送鸡汤,阿姐昏迷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大伯家吃饭,娘说,咱们家不白吃别人的,做人要知恩图报。”
俞婉看着小铁蛋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被逗得一笑,打开锅子,发现锅子里面没有多少肉。
“怎么不多捞点肉呢……”
“阿姐,那鸡本来就不大,娘还……”
“铁蛋,送东西要么不送,要送就要大方一点,虽然一家人不讲究这么多,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我们自己少吃一点没关系,再说,姐还能再抓呢。”
俞婉说完,就端着锅子去了厨房,给姜氏和铁蛋单留了一份出来,剩下的都盛了进去。
虽然印象里,原主好像不喜欢大伯和大伯母。
可他们愿意给小铁蛋一口吃的,看在这个份上,俞婉也讨厌不起来。
小铁蛋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锅子鸡汤,心里忽然有些心疼,但送鸡汤是他想的,他本想偷偷送的,不想被阿姐看见了,没想到阿姐没有怪他,还支持他,连阿姐都变大方了,他也不好意思抠门。
小铁蛋只好咬咬牙,吞口唾沫,去了大伯家。
小铁蛋抱着鸡汤抵达大伯家时,大伯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怀里抱着一根拐杖。
大伯一眼看见了小铁蛋,愁容满面的脸上迅速扬起一抹慈祥的笑:“铁蛋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大伯母他们都出门了,粥在锅里,我去给你热。”
说着,他便要杵着拐杖站起来。
小铁蛋摇摇头,把怀中的大碗往前一递,脆生生地说道:“大伯,我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给你们送鸡汤的,鸡汤里有好多好多鸡肉!是我阿姐做的,她让我给你们送些来。”
大伯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俞婉居然会给他们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