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郡王鄙夷呵斥:“放肆!区区贱婢,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知意抬手,指尖轻轻扬了扬。
利剑划破空气,呼啸着,从一片摇曳光影间射来。
在一片惊呼里,被直中眉心的恪郡王,直直倒地。
有自以为地位尊荣者站出来,沉怒呵斥:“好大的胆子!不要把陛下对你的恩宠当做你放肆的资本!这是皇宫,你竟敢……”
又是一声呼啸。
一箭射在了那人的脚边。
箭尾沥沥晃动,嗡嗡的声响震得人脑仁儿发痛。
一股发麻的冷意自背脊窜起,瞬间湿了贴身的衣衫,所有的倨傲和威势瞬间破碎,字眼端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下去。
知意的目光扫过众人,笑了笑,肆意又慵懒,竖起食指在唇前一嘘:“没轮到你们说话的时候,把嘴闭紧了,知道吗?”
哪有不怕死的?
自然是立马都闭了嘴。
赵映看着殿外星星点点的光影和牌位,即便看不清上面的字眼,但是方才太监尖细的声音所念出的名字他却一清二楚。
此刻裴梨就站在大殿门口,几乎要与那些神位融为一体,摆明是一伙儿的!
是一伙儿的!
知意嘴角的微笑就如月色里说面粼粼的波光:“想知道我与罗酆殿关系,是吗?”
赵映额角绷紧,死死盯着她。
知意满足他的答案:“本座,靖安侯之女苹萱,亦是罗酆殿之主,神茶!”
众人诧异。
从未想到过这个裴家女,竟然不是裴家人。
“苹萱?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是苹萱!”
“那、那个在宫中数年的,又是谁?”
“裴梨幼年时被黄氏丢弃在灯会上,估摸着早就死了,这个不过是裴家接回家冒名顶替的!”
“裴家这是要做什么?”
……
知意看了眼那些还有心思管她和奉恩到底是谁的人。
心可真大!
裴家,除了裴昭和大长公主之外,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震惊。
裴梨不是裴梨,是苹萱?
裴二叔愣怔了须臾,心底一阵汹涌湃过,小声问大长公主:“母亲,这到底……”
大长公主神色淡淡之间,微微有一丝的叹息,摇了摇头:“听下去。”
众人早知罗酆殿,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看着皇帝的神色,越发疑惑,窃窃私语:“罗酆殿到底是什么来头?做什么的?”
为众人解惑的是含庭:“罗酆殿,乃圣祖皇帝所立衙门,为帝王利刃,监察百官、察查真相,每一任罗酆殿之主,皆风神茶亲王!只有继位皇帝才会知道、才能号令。”
有臣子大喊道:“不可能!从未听说过!”
仙仙冷嗤了一声:“你既不是储君,更非帝王,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玉阶之上的皇帝双手撑在桌案上的,死死盯着她,抬起的手指带着几分刀锋的雪亮和难以自制的缠斗:“是你!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乱臣贼子,该死!”自然不肯让他们再说更多,嘶喊几乎是癫狂的,“杀了她!就地射杀!”
知意负手而立,纹丝不动。
而那些赵映自以为是紧紧拿捏在手中的六部三司的长官们,只是冷眼旁观。
弓箭手亦是毫无反应。
状况之外的人,心中砰砰乱跳,显然察觉了今日怕是要有一场颠覆了!
皇帝站在玉阶最高之处,心却在不断的下沉,殿外摇曳的烛火将他的目光摇出无数重叠交错的影子:“你们!你们这些奸贼,竟敢不听皇帝的号令!”
“反了!反了!”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有自己收买人心的本事,百官之中自然也有死忠于皇帝的,大喝了一声,拔剑刺向知意:“叛臣贼子,受死吧!”
知意明眸淡漠,纹丝不动。
下一瞬,冲上来的那人就被弓箭手射成了马蜂窝。
笑声从她的胸膛之中闷闷而出,如同石子如水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带着刀锋的雪亮,将皇帝的尽在掌握全数隔断!
所有的自以为一点点崩塌,饶是赵映心机深沉心跳也错了节拍,大急大怒,他挥手扫落案上的杯具碗盏,以为震荡破碎的声响能为他震慑对手,却发现他的对手一个个静默而坐,嘴角都挂着笑色,仿佛在看一出最无趣可笑的笑话!
他的指恨不能化作长箭隔空将她射杀:“逆贼!逆贼!你们好大的胆子!”
知意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桌案上,清脆且凌厉:“弑兄夺位,残杀忠良,勾结奸细置边疆将士和臣民于不顾……赵映啊,今日这笔账,咱们且得好好儿算一算了。”
她的一字一句并不高扬,甚至是温和的。
赵映的脑仁儿如绷紧的弦,被人强硬拨弄,刺痛从天灵盖迅速游窜只四肢百骸。
“放肆!你敢污蔑朕!”
“肖元、储长青。”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近侍和众臣,两大心腹,齐齐迈出一步,朝着女子躬身拱手。
“臣在。”
“奴婢在。”
满殿男女皆大为震惊。
怕是皇帝怀疑了所有人,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这两人吧!
却没想到,此二人从来都是棋子!是细作!
皇帝脸色发青,鼻翼喷张,喉头的腥甜几乎要压不住。
知意缓慢的声音有些不容置疑的威势:“给诸臣讲讲,大梁的皇帝这些年都做过些什么。”转首,微笑着看向了司马渊,“若有什么遗漏的,司马卿也可找补上。”
司马渊的脸色依然是不急不缓的,半点没有赵映的疯狂和不甘,转首看了他一眼。
他深知若是落在赵映的手里必然是全族别杀,株连甚广,所以他才会选择放手一搏。
不管是输是赢,他就料到这两个人是不会不动的。
虽然还是个输,可比之落在赵映那个睚眦必报的人手中,输给他们,起码族人不受牵连,家中或许还能有个活口。
点了点头:“可以。”
事情要从赵映得知历任皇帝所握的神秘衙门罗酆殿开始。
彼时英宗病重,朝政几乎全都落在了司马渊手中。
二人勾结,查找罗酆殿所在。
光启三年四月,罗酆殿叛徒乐清任出卖殿中同属成员给赵映。
同年,英宗册封神茶亲王赫连睿身份被发现,因不肯背叛,全家惨遭屠杀。
光启三年六月,罗酆殿叛徒马知蔚出卖同属成员,赵映使人假作盗匪,强闯罗酆殿副指挥使白承恩府邸,未免家小受辱,白承恩携家小自焚而死。
光启四年九月,黄中柱被出卖。
为保家小,黄中柱投靠了赵映,出卖了同级副指挥使苹政、储长青。
同年,罗酆殿副指挥使孙长禾遭储长青出卖。
至此,罗酆殿重要官员都已经挖出,一众叛臣无人知少主身在何处。
逼破苹政、孙长禾交出罗酆殿少主而不成,苹家、孙家先后惨遭屠杀。
……
储长青说的不算仔细,但是该说的也都说了。
默了须臾,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赵映甚至自己不可能从先帝手中得到罗酆殿的权柄,便以屠杀来湮灭这么衙门,斩除他弑兄夺位的证据。”
皇帝切齿,面孔上的皮肉都在抽搐:“你敢胡说!”
太后抬了抬手。
瑞姑姑从袖中拿出宣宗帝的遗诏,上面是将罗酆殿权柄交给英宗的证据,也是证明皇帝是否篡位的最大证据。
太后已然老去的面容在晦涩的光影里,冷厉而悲呛:“英宗将传国玉玺交给你,他可再传于你此道诏书?可传于你罗酆殿令牌?”
赵映如同瓮中鳖,所有的气势都是空的:“你们想逼宫篡位,都是捏造的!全都是捏造的!”
他扑过去要抢,却因为手脚发软而踉跄,才跨出去,便重重栽倒在地。
太后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睇着他,厉声道:“你自然没有这些!因为当初是你,在英宗病重之时杀害太子,威胁他写下的传位招数!你以为你将罗酆殿屠杀殆尽这世上便再无人知你狼子野心?”
“做梦!”
赵映脑中一阵嗡声,寒风凌冽,刮得脑中一阵发痛:“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