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宫中,赵满盈正在铜镜前梳理着青丝,抬眸看了眼敬重没有退路的自己,淡淡扇了扇浓密的长睫:“胆子这样小,如何当武将之妻,死了也好。”
而她与周智的婚事,如期而来。
也就是在她的婚礼那日,荆七郎与李家的妖娆庶女成就了夫妇好事。
赵舞阳是宗室嫡出女,即便家中算不得如何煊赫,到底是不能去做妾的。
这桩婚事便不再作数了。
得了消息的时候,赵舞阳是高兴的,却也不如预想的那样高兴。
因为她知道,父母能拿她还兄长欠下的人情,以后也会拿她当筹码换兄长的前程。
什么都是、不值得的。
她倒情愿留在家庙里,与青灯古佛相伴,余生倒也清静。
府上在置办年货。
知意给了丫头们一人一个荷包,让她们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对于银钱薪俸,知意对身边的人一向都是很大方的。
一年就这么一次,过了又是一岁,自然得高高兴兴的。
丫头们揣着荷包美滋滋的,不过也没忘了好好当差,赶上休息的便先出去采买,等到换班的时候,再换一拨人出去。
含庭看着丫头们笑吟吟的样子,又实在想不出能有使她惊喜的事,便直接问了:“今年新岁,你有什么想要的?”
知意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浅浅伸了个懒腰:“什么也不缺,你随意送,我随意收。”
含庭也没个主意,不过时间尚早,还可再想想。
“明日是满盈的回门宴,定然是热闹的,出门前可要把肚子填饱了才行。”
知意眸光沥沥:“他们自热闹他们的,咱们自热闹咱们的。”顿了顿,“人都接来了吗?”
含庭颔首,以不传六耳之声应道:“昨儿个送了信儿来,明日晚上便都能到了。”
晚上!
很好,都能在最重要的时刻回来。
知意面上无有神色,回首张望遥远天际,那光擦过青墨的瓦砾落在她的面上,将那股神色衬得分外锐利:“多派些人去护着,别出了岔子。”
含庭握了握她的手:“安排下了,都是信得过的人。”
知意“恩”了一声:“司马渊那边如何了?”
他道:“还算顺利,不过鹬蚌相争,到底谁能赢,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春眠丫头从外头回来,在门口掸去了寒气,讲怀里的一包蜜饯送到了知意的手里,掌心捏着一张折成指面大小的字条:“姑娘,这蜜饯是新出来的口味。”即便瞧着都是心腹,也难保会不会有个把演技好的,所以后半句,她说的格外小声,“那边儿府里传了话来。”
知意接了,进了小书房。
春眠便叫了关门关窗:“姑娘要歇会儿觉,关上门窗,都不要闹了动静。”
丫头们应声,走路的脚步声都立马息了音儿。
知意看了字条。
有些意外,倒也没那么意外。
含庭接了一瞧:“她倒还算脑子拎得清,不过也不必全信,这一环也未必不是做戏。”
知意揭开了香炉盖子,将字条投了进去,燃烧着的香料一点点侵蚀了薄薄的纸业,然后以狂肆的火焰将其吞没,橘红的火光在她的眼底晕开、晕开,似要将目中所及全都化为灰烬。
“赵映这一场戏演得,可比旁人以为的都要久啊!”
含庭执着她的手,将香炉盖子盖上:“戏子上台,总该有落幕的时候。”
晚上某男又要缠着妻子要恩爱。
冬青直接拍门了:“哪有您这样折腾妻子的,可悠着点儿姑娘的腰伤!”
含庭半伏在妻子身上,猛然被丫头喊了那一嗓子,整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光光的感觉,人都傻了。
不过还是很识趣得翻身下去了,并把两人盖得严严实实。
“腰疼?”
知意立马点头了:“疼。”
含庭让她趴着,自己坐在她身侧给揉着:“怎不早与我说?”
知意哼哼了一声:“你给机会了?”
哪次不是上来就啃的?
等她有机会张嘴的时候,得是想办法捂嘴了。
含庭:“……”
第二日,知意起了个大早。
是这段日子一来醒得最早、最清醒的一日。
换上一身素白,最后披上一件大红的外袍,红与白的交替、冲撞,在她明媚的眉目间迸开夏日夕阳的霞红,极尽的热烈,仿佛以生命在点燃这样的色彩。
一如从前,正屋的右稍间改成了佛堂。
不过里面从不供奉任何一位神佛,供台上也没有神位。
就仿佛一个武将,并不虔诚拜佛的样子。
不过今日进去,里面供奉起了一尊神位。
没有名字,没有生辰年岁,却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在上面。
知意拈香敬拜。
含庭和仙仙、孟瑶,也拜了。
几个人或闭目、或睁眼,都在默念着心底不可言说的誓言。
然后,关门离去。
到达永定门时,已经有几辆车架停靠。
瞧着马车上挂着的标识,这么早来的都是赵映的心腹大臣。
知意和含庭的身份爵位可使他们的马车在第五重的重华门再下。
彼时赵满盈和静训也已经到了。
换乘了轿辇,一路慢慢悠悠地晃去了后宫先去拜见太后。
一路上的禁军护卫的面孔似乎都有些陌生,眼神倒是锐利得很,一双双眼睛的深处都带着血腥和杀戮之气。将整座宫禁都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氤氲。
去时,太后正在念佛,一身素衣。
赵静训在沏茶。
赵满盈和周智夫妇也在,慢慢品种茶。
宫人立于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值守。
整个慈安宫安安静静的。
太后见他们来,很高兴,高兴之中又带了几分复杂。
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他们闲话家常。
赵静训给知意端来的是蜜茶,冬日里干燥,女子多喝蜜茶原也是好的,所以太后也没什么怀疑的。
只是瞧着她两家的如更见凹陷,有些担心:“怎么瞧着瘦了好些,是身子不适吗?”
知意搁下了茶盏,笑了笑:“没有,我自小便是这样,太冷太热就少了胃口。”
赵满盈微微一笑:“每回我去齐王府,就看着她我在踏上发呆,倒是比寻常闺秀更安静了!”
静训轻轻掩了掩嘴角的笑意:“她与京中闺秀玩不到一出去,那些个妇人说话也是弯弯绕绕好没意思,还不如在家发呆呢!”
太后点头,叮嘱道:“身子健壮也得好好吃饭,好好养着,来日有孕才能顺顺利利。”
含庭看了妻子一眼,先接了话:“母亲怎说起这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