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他护着的样子,失笑道:“不是催你们。你们都是有主意的,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只是养身体,从来不是一两日的功夫,知意常年征战操练,骤然停下总会不适应,身子骨啊就容易不适应。虽体魄康健,但伤痛不少,想要今后不难受,就更要注意将养了。”
含庭应下了:“是,回头盯着追着,儿子也得给她顿顿喂饱了。”
知意被他那一眼看过来,有点怀疑,他说的“喂饱”到底是什么样的“喂饱”了。
太后看了眼满盈,对这个孙女倒是没什么不满,只是可怜她,摊上那么个父亲。
轻轻舒了一声道:“如今满盈也嫁人了,在宫外你们几个也好相互照应着。往后过日子,不可任性,夫妇之间有事要多商议着,莫要仗着自己的身份而对夫婿下脸面、不尊重。”
虽不是嫡亲的祖母,不过自来对宫中儿孙倒也温和关心,赵满盈对她也尊重,闻言便起身福了一福:“是,孙女都记下了。”
周智立马起身,拱手一礼,笑着回道:“满盈很好,温柔体贴。智也会好好待她,绝不叫她受了委屈。”
太后颔首:“好,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这样很好。”
又絮絮说了会儿话。
赵满盈夫妇俩去拜见生母。
太后起身进去更衣,摆了摆手,叫了知意不用跟进去了:“你们先去,难得热闹,去和大伙儿说说话,静训陪着我就行了。”
静训的一场婚姻将她磨平,也不乐意往人多的地方去。
从慈安宫里出来时已经未时。
昨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有些潮湿。
御花园里的花树倒是依旧热闹,绿叶英英簇簇,花瓣在阳光下似含烟带雨,细细的花蕊在风中悠然摇摆,颇是自在。
含庭瞧着四下无人,便追着她的耳朵来问:“方才,想什么呢?”
知意不瞧他,自顾走自己的:“想你想的。”
含庭拉住她的衣袖,笑得跟天上的薄云似的,柔绵得很:“夫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知意拽回袖子,暼了抹余光:“同流氓朝夕相处,被同化也不奇怪。”
含庭含笑着,长长“哦”了一声:“可我方才好像没有这么想啊!”
一转角,便进了苍震门。
就瞧着有内监搭着拂尘脚步匆匆的朝着他们过来,一脸儿的笑意。
知意扬了扬眉:“有些流氓还晓得给自己戴戴面具,晓得这厚脸皮若是不遮掩着点儿,便是要外人也瞧出来了。看来,有人想见我了。”
正说着,那内监便到了跟前儿了。
笑呵呵地道:“裴娘娘,王爷。皇贵妃娘娘那得了一盏好茶,请您过去品上一品呢!”
她也不是头一回进宫,如果必要,那些个宫妃恨不能躲在宫中只当不晓得她来。
今儿却是主动请了去说话,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啊!
知意并不拒绝,倒要去听听这位恩宠不断的皇贵妃要说些什么了:“好,本宫随你过去。”
内监还当她会甩脸走人,听着说着,细白面孔立马撑起了笑褶子。
后宫里男子也不方便走动,含庭便先去了麒麟殿。
知意随着内监去了皇贵妃宫中。
得宠的皇贵妃、唯一健全皇子的生母的住处,处处透露着富丽堂皇,金漆彩绘、名家手笔,白玉为堂金作马大约就是这样的。
皇贵妃盛装打扮,袍服上绣着繁复花纹,只有中宫可用的牡丹也出现在了她的袖口上,高鬓上簪着华丽的金簪,细细的赤金流苏垂在耳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闪烁着细而锐的短芒。
也不知是装扮高贵还是皇贵妃的地位捧起了威势,徐娘风流的面容都显出几分端庄来。
看着宫女给她上了茶,笑吟吟道:“这是新得的寿眉,是陈茶,不过这寿眉啊就得越陈的越香,品起来猜更有滋味。”
老寿眉是十分贵重的。
寿眉茶有着存一年是茶,存三年是药,存七年既是宝的说法,是越陈越有滋味的茶。
存放了十年以上的无意都是极珍宝了。
更别说存放得宜的二十年寿眉,那是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知意揭开杯盖,任由微烫的氤氲扑面,立时舒展了面上细绒,细细痒痒的。
香。
很香。
可惜,她现在没兴趣尝。
看她闻了闻便搁去了一遍,皇贵妃也没勉强她非要去尝一尝,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焚着殿中膝盖高的缠枝纹镂空青铜香炉,一缕缕乳白的青烟自间隙里吐出,香味清幽,缓缓袅娜在被阳光照头的空气里,落下薄薄如阴翳的影子。
笑了笑。
呷了两口茶水,才和煦道:“今日请公主来,是有一桩事要跟您回禀一下的。”
知意点了点头:“贵妃客气了,有话请说。”
皇贵妃说话的调子细细柔柔的,眼角的笑色时刻不离:“是四殿下之事。陛下叫了新正宫的瑶嫔来查,总算是查到了背后捣鬼的算计的。”
一旁的瑶嫔最近正得宠,红光满面的,不过见识过这位爷在皇帝面前的张扬放肆,也不敢挺起宠妃的背脊,笑得亲近,应声道:“是,只是嫔妾愚笨,一桩事查了那么久才查到了线索。”
“哦?”知意缓缓扬了一声,“查到什么了?”
瑶嫔看着她面容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徐徐道:“是、被废去妃的韩氏。”
宫中姓韩的妃嫔不多,曾为妃的自然也就是韩辰妃了。
知意眼眸微垂着,盯着手中的茶水,似乎感兴趣,又似乎懒得关心:“看来是我得罪她了。”
瑶嫔和声道:“韩美人心气儿高,从前又是得宠的,便容不得旁人对她不敬,说是、因为裴娘娘多次漠视甚至冲撞刻薄她,所以心生怨毒,又因为四皇子被畜生伤了腿,以后也……”
轻叹了一声,“心里魔怔了,就起了那糊涂主意。不过您放心,陛下并未看在她侍奉多年的份上轻轻绕过,已经贬为了美人迁居仙鹤馆了。”
仙鹤馆。
听着仿佛是个好地方,事实上也就是冷宫了。
人确实是那个人,不过理由编得倒也合情合理。
这是想堵她的口?
知意笑了笑,深以为这事儿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
“既然陛下已经惩处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皇贵妃如今是后宫之主,想必母仪天下也是指日可待,这等疯癫妇人还是好好儿管教,若是来日伤了谁家的贵人,您这位执掌后宫的娘娘,可就难逃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