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呀?”方木槿不懂,刚到阴人路那日的疯丫头,为何变了!
秋葵也未回答,指着方才那个被她踢飞的饿死鬼命令道:“你,过来!”
饿死鬼惶恐,躲在后面说:“你虽厉害,但我们鬼多,只要我们一起上,也不是对付不了你!”
秋葵点点头,丝毫不惧的说:“那你们来!”
饿死鬼却又不敢,叫嚣道:“你不就仗着自己有点能耐,不还是与我们一样,死后,被困在这阴人路上当个可怜鬼吗?”
这话确实刺痛了她,她咬了咬唇,答:“是啊,我凤家人,竟已沦落到这番境地!”
众鬼见她自嘲,也跟着笑起来,她站在乌烟瘴气的鬼群中,看着这一张张可怜的鬼脸,一股强烈气息在胸口蹿动,她问自己:“若无姜无重,便无我凤家吗?”
“若无姜无重,我依旧还是凤秋葵!”
鬼如何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依旧嘈杂的各说各怨。
有鬼说:“这阴人路上的小鬼,哪个不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我认了命了!我就想吃口饭……”
她迈步往前,鬼群见她浑身散发着如火般炽烈的气息,纷纷退让。
“你要做什么?”方木槿跟着她问。
她嘲讽道:“到了这儿的,皆是命不该绝之人,你们的命,别人要了,你们却在此说认命?凭什么?”
这话将周围的小鬼问住了,它们全都望着她,有鬼问:“都变成鬼了,不认命,又能如何?”
“你们想看看不认命能如何吗?”她抬头,眸子甚亮。
众小鬼拥着她,见她往前走,便跟着。
有人问:“妹子,你要做啥呀?”
秋葵一手提起来一只饿死鬼问:“饿吗?”
“饿啊……我死前就半个月未吃东西了……”
她将饿死鬼放下来,大声宣布:“我能给你们找到吃的!”
周围的鬼都听见了,有鬼问:“你有很多钱吗?”
“你们信我吗?”
“不信!”
“没关系!”她笑了笑,这一刻,她想啊,人这辈子也就这条命,委屈而死到了这里,还要挤在阴人路上受苦。
阴间一年,阳间才一日,那何时是个头?
她在众鬼目送下,来到阴人路上唯一的食坊。
这是她第一次到食坊来,食坊的老板长得肥头大耳,小眯眯的眼睛,一副市侩奸商的模样;此刻,正在坐在里大堂内一把椅子上摇着芭蕉扇,这阴人路呀,早上极寒,中午转温,到了下午,便酷暑一般,此时正是阴间的卯时,热得众鬼汗流一地。
阴人路上皆是苦命鬼,死相一个赛一个的难看,突然坊里进来一干净的小丫头,老板知道,来了个有钱的主,坐起身来,问:“丫头,买馒头吗?一万阴钱一个!”
秋葵站定,叹道:“一万阴钱,有些贵!”
“你当此处是何处?这儿是通往黄泉的阴人路,亡魂的最后一段路,能不贵吗?”老板悠哉哉地说,面带着笑意。
“可惜了,这儿大多数的亡魂都吃不了!”
“唉我说小丫头你买是不买,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秋葵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回答:“买,当然买了,你有一万个馒头吗?”
这阴间的生意人也是个势力之辈,鬼眼一亮说:“哟,豪主啊?”
“可有?”
“当然有,我这食坊的馒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往里头指了指,秋葵顺着看去,见里边有好几十个小鬼正从一个洞里取出馒头,里面的馒头堆得重重叠叠,不知堆了几年了,难怪,又硬又难吃。
她回过头来,交代道:“先一万个,给我装起来!”
老头偏着头瞧她周身单薄,就问:“钱呢?先付钱再给馒头,这是本店的规矩!”
秋裤将怀里剩下的阴人钱掏出来,往案上一放:“先这些,剩下的,欠着!”
老头一听,顿时呈现出可怕的鬼脸来,骂道:“敢情你这丫头想赊账?你去阴人路上打听打听,我王守财的馒头铺千年来可有过赊账?”
“这不就有了吗?”
王守财当即撩起袖子,喊道:“来呀!”
左右便跳出四个体格颇大的鬼汉,王守财令道:“将这不懂规矩的臭丫头好好教训一顿,然后扔出去!”
秋葵方才已见识了自己的能耐,见此也不怕,她学以前卫临渊打架时的样子,将裙摆撇在腰间,毕竟就这一身,打烂了就没换的了!
“啊——”四个鬼汉同时扑过来,秋葵一脚一个,全给踢飞了,还将食坊的窗户砸出几个大洞。
外头围着的饿死鬼们眼看着几个鬼汉飞出来,都瞪大了眼睛,甚是惊讶。
四个鬼汉都飞出去了,秋葵问王守财:“你还有鬼吗?能打的那种!”
王守财这才知道,在阴人路上遇见个硬主,吞了吞口水,继续嘴硬叫嚣道:“你坏我规矩,还殴打我的鬼役,我这就去阴司告你状,你等着!”
秋葵几步过去,揪着他脖子拽回来说:“告阴状可以,但你总得知道我姓谁名声吧?”
王守财一想,这理没错,扭过头气呼呼的问:“报上你之姓名!”
她小脸微微一扬,“那你记好了,我姓凤,名秋葵!”
对方听这个名字面色有变,问道:“你奶奶是不是叫凤复还?”
秋葵也怔了一下,“你认识我奶奶?”
“我在这阴人路上开店一千年了,自然和你奶奶认识!”说着,王守财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讨好地说:“都是老相熟了,你说说,你咋来砸你王爷爷的店呢?”
她反问:“那都是老熟人了,管你赊馒头也不成?”
王守财手背在背后,挺着个大肚子强调:“丫头呐,你这赊的可不是一个馒头,而是一万个馒头!”
“又不是不给你钱,再说了,里面的馒头堆积如山,我这还是帮你腾地方呢!”
“啧啧。你这丫头真是嘴滑舌巧。”他目光往外头瞧了一眼,叹道:“我是看出来了,你来这阴间劫富济贫了!”
秋葵小胸脯一挺,大义凛然道:“这外头的都是枉死冤死饿死命不该绝之鬼,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因无阳间亲朋供奉,便要堵在这阴人路上受尽苦寒饥饿,这数月可过,那么他日,阴间冤魂无数,都涌上这阴人路,王爷爷——”
她故意将这声‘王爷爷’提高音调,拉长尾音,提醒道:“你在阴人路上一千年,见过的比我多,这阴人路上,可有堆积过如此多枉死鬼的?”
对方如实答:“阳间每逢战乱,便生枉死鬼,但这般多,倒是未曾见过。”
她又问:“阳间每逢乱世暴政,必有人为争出条活路揭竿而起,您说,这阴人路上的枉死鬼越来越多,能不出乱子吗?”
王守财不否认。
“我这儿是给你积些德呢,馒头你给我,日后我定将钱财补上,并且与外头小鬼说,这是王爷爷您之善举,它们自然也记你情不是?”
王守财为难说:“可这食坊的规矩也并非我说了算,这食坊可是阴司的!”
秋葵轻笑,“能在这条路上独霸一家,难吃还贵,必定是官家店,我怎能不懂?阳间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我觉用在阴司也一样,此地离阴司十万八千里,这若先闹出鬼怨来,阴司管得着你吗?”
对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最后晃了晃脑袋说:“得,我这看在你奶奶面子上,坏了规矩,上头要是怪罪下来,就记在你凤家上!”
“行!”
一万个馒头很快就被她分发给阴人路上的小鬼们,都吃上了馒头的小鬼对她十分感激,几乎是对她马首是瞻,全都尊敬的唤她一声:“凤先生!”
这般过了一个月,秋葵共向王守财赊了三十万个馒头!
王守财最开始还问问她这账啥时候清,后来干脆不问了,如数将馒头奉上。
这日,她又去食坊拿馒头,下面小鬼来给她传话,说几个风尘仆仆的阴差进了食坊,让她今日别去食坊要馒头了!
秋葵回答:“算算日子,也该来阴差了,我去会会他们!”
小鬼们都担心她出事,劝道:“先生千万别与那些阴差硬来,大不了往后咱们不吃馒头,饿着也死不了!”
她没听,扛着重重地麻布口袋进了食坊,脚才一踏进去,就感觉食坊里头极度冰寒。
此刻时辰已晚,不该这么凉的,看来来的不只有阴差。
她往里面一站,就见王守财跪在地上正在与前面一位穿青袍男鬼面前哭诉,说:“此女仗着自己生前是术士,死了以后鬼力厉害,日日来店里要馒头,我不给就硬抢,我哪儿管得住啊,我能活到今日见到景荣仙官都属不易了!”
“景荣仙官?”秋葵悠哉走进去,在绿袍男子面前停下,打量了一番,此鬼很是年轻,生前算一美男子,她好奇问:“是在阴间做啥的?”
“大胆!”绿袍男鬼身后的阴差喝道:“区区小鬼,竟敢对景荣仙官不敬?”
绿袍男鬼狐疑看她,问:“你就是日日到此抢劫馒头的女鬼凤氏?”
“何为抢劫?”秋葵指着王守财案板上的账簿强调:“我可是和平赊账,笔笔都记在册上!”
“那你就是承认你未给钱,就拿走了食坊三十万个馒头咯?”绿袍男引她回答。
“确实还未付钱……”
“拿下!”绿袍男鬼不由分说下令。
秋葵也不急,将麻布口袋一扔,抬起两手,任由阴差将自己拿下。
这反而让绿袍男鬼有些惊讶,他回头问王守财说:“你不是说此女鬼彪悍,实在难对付吗?”
怎会如此轻易就束手就擒?
王守财跪在地上提醒道:“此女人小鬼大,诡计多端,仙官小心中她诡计!”
绿袍男鬼冷笑,“都到了此处能有多能耐?拿走,押回阴司七殿问罪!”
秋葵也跟着笑了笑,很亲近地唤了他一声:“景荣仙官是吗?此番刚从阴司来?”
绿袍男鬼瞄了她一眼,颇是抱怨道:“此处食坊一月少入三十万万钱,至本仙官掌薄以来前所未有,怕下面阴差版不妥,本仙官才亲自赶来查明缘由,结果是你这小鬼头给本仙官添乱,等到了七殿,看本仙官如何在泰山王前给你记上一笔!”
他说完还不解气地添上一句说:“这回,你也不必挤在这阴人路上等阳寿尽了,直接可入碓磨肉酱地狱受苦去!”
秋葵撇撇嘴,说不怕,也怕,但比起这点儿怕,她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关系问了一句:“仙官来此这般远,就只带了这几个阴差?”
“拿你这个小鬼头,难不成还要去阴司调重兵?”
她只笑不语,乖乖跟他们走出食坊。
外头皆是阴人路上的小鬼,景荣仙官带阴差来此时,也见了它们,虽皆是鬼,但他可是身居要职的鬼官,瞧着这些小鬼不免露出嫌弃来,还低声说道:“阴人路我是两千年未来过了,下回再不来了!”
“凤先生!”有鬼喊道。
秋葵冲他们笑了笑。
“你们要带凤先生去何处?”有鬼问。
景荣仙官义正言辞道:“此女鬼抢劫阴司食坊,视阴司法度无物,本仙官这便将她押回阴司受审!”
“凤先生可怜我们受苦挨饿,才去食坊借馒头,你们这阴间的官怎生与阳间那些狗官一样,不顾我等死活?只知收刮钱财?”
“大胆刁鬼,竟敢口出诳语!”阴差喝道。
“不准带走凤先生!”鬼群越挤越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景荣仙官捂着鼻子,翘着兰花指质问:“你等小鬼休得阻碍本仙官办案,速速让开!”
“若不放开凤先生,今日别想从此过去!”有鬼说完,后面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仙官气急,欲要拿他们问罪,无奈鬼实在太大。
她不放人,小鬼们便冲上来抢人,这仙官倒是有些法力,可阴人路上足有一万小鬼,他哪儿能耗得过?最后不得不带着阴差与秋葵狼狈退回食坊,叫王守财将大门关上。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连绵起伏,震耳欲聋。
“将凤先生放咯!”
“快放了!”
“#¥%%………”
食坊内,秋葵还被两阴差架着,她笑嘻嘻与景荣说:“瞧吧,仙官大人,我说您鬼带少了吧!”
“你这鬼丫头果真狡诈!”景荣恨不能马上扒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