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见才刚松口气,林子里又有响动,以为是那白家人追来了,忙回头找姜无重。
“夫君……”
“没事。”仙爷很是淡定,牵着她的手,让她莫怕。
她心神定了定,似听到林间有人在喊着什么。
“世子爷!世子爷!”
卫临渊也听到了,其中一声音有些耳熟,他神情有变,赶紧将剑收回鞘中,摸黑上前。
接着,就从林中走出上百穿着兵甲、身带军刀的士兵,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向这边过来,为首那人正是二夫!
早前,卫临渊令他拿自己的世子令进城去请太守萧岱易援助,萧岱易所守的临江城,是江州属地,他并未收到任何卫世子前来临江的消息,如今外头战乱四起,多有敌报细作四处走动,闻有人竟敢自称是卫世子亲信,必须抓起来严刑收拾一番,谁曾想,那几个欲对二夫动手的守城兵却被二夫揍了个满地找牙。
萧岱易在城楼上见状,直叹此人好功夫,虽未见过卫世子,但早闻世子身边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当即从城楼上下来。
二夫正气头上,直接丢出了他家爷的世子令,此令是当年仁善王重金请江州手艺最好的工匠,用纯金打造,一般小作坊可造不出假来,他实在不敢怠慢;从二夫那得知,世子爷在城外遇刁民袭击,也吓了一跳,立即派了五百守城兵出去营救,于是有了此番景象。
卫临渊终等来了二夫援助,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忙招呼秋葵与姜无重跟上。
秋葵瞅着身后这些坟包,隐约有些担心地说:“夫君,这些恶鬼在此害人数十年,你虽帮我收了春娘,但还有四只恶鬼藏在坟中……”她想起方才那趴在地上凶狠的怪物,忙好学问道:“那与卫兄恶斗的东西又是何物?”
姜无重回答:“此物有形,形覆鬼气,非尸非鬼,道家称作尸鬼,是妖,有形身的妖,以人肉为食;至于此恶鬼坟煞已被天雷损毁,他们也无春娘做阵,翻不起多大浪来。比较棘手的该是这只尸鬼,它本是在坟堆里以尸为形,鬼气为力幻化而来的妖,你也该知晓,妖能化形起码需得数百年之久,此坟煞才不过数十年而已,便能助它化形,其一是因近些年阳间多战乱,各方亡魂怨念加持了它,二来,它还吸收此坟煞恶鬼气,才在短短数十年中化形,若从万物灵形之本善上来说,倒是不易,可此物是绝对邪恶之身!哎!”
秋葵疑惑:“夫君为何叹气?”
“它化身于此坟煞阵中,原本还出不去,只能吃周围的腐尸助长灵气,可此番我引天雷破了坟煞阵却让它逃了出去,怕是要去害人了!”
他毁此坟煞是为了不让恶鬼再害人,却也因此又放出一个祸患。
得知姜无重所担心之事,秋葵也很难过,夫君是为上神,自有怜悯万物苍生的大善之心,次次皆是他救她于水火之中,今次他因救她而被困凡体之中,才处处受缚,她实在这般无能,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似察觉她自责,姜无重过来牵她手安慰道:“不过这尸鬼还小,要对付也不难,今日我们先进城修整一番,小木鱼在此亮了身份,能得城中守卫相助,等天亮了更好动手!”
于是,他们随城卫军进了临江城,太守萧岱易将他们请到了自己府上。
萧府,夜已深,几人被安排在客住的宅院中,一共四间屋子,秋葵与姜无重住在最里边一间。
世子爷在,萧岱易一丝也不敢怠慢,专程派了十个丫鬟过来伺候,他们皆在城外那鬼煞地沾了太多晦气,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按说秋葵二人应要两桶热水才够,不过丫鬟将她当成了姜无重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抬了一桶热水进来,秋葵见状,正要招呼丫鬟再去准备一桶,那丫鬟似未看见她似的,直径朝站在屋中的姜无重而去,浅声道:“公子,奴婢名叫添香,是太守大人派来伺候您的!”
添香与秋葵年纪相当,五官娟秀,算得上个小美人,特别是夏日穿得少,她身前两块又大又圆,秋葵低头瞅瞅自己,顿时有些惭愧。
姜无重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又转了过去。
只是回眸间,添香便愣了神,她何曾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子?
“咳!”秋葵咳嗽了一声。
添香回过神来,未忘主子交代的事,便迈步上前,要为姜无重宽衣!
宽衣!
秋葵眼睛鼓圆了,怎可以让别的女人替夫君更衣,不行!
她大步上前,礼貌地对添香再咳嗽了一声。
对方不明白,还以一屋大丫鬟的口气吩咐她说:“你去看看为你家公子准备的干净衣物送到了吗?”
说完,手已伸到姜无重脖子处为其宽衣。
“不必了,我夫人会帮我沐浴,你们出去吧!”姜无重已将目光移开,转身朝屏风后面的浴桶走去。
添香有一时错愕,转头看了看秋葵,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夫……夫人?”
“正是我!”秋葵舍我其谁地往前迈了一步。
添香忍不住惋惜说:“公子如此年轻,竟已婚配了!”
秋葵瞪了她一眼,“怎么?是否婚配需得你同意吗?”
添香一时委屈,解释道:“奴婢并非此意!”
“行了,你且出去吧,我要替我夫君沐浴了!”她将‘夫君’两个字喊得又响又亮。
添香瞧她好凶,像要吃人似的,不敢再多说,转身退了出去。
她目送丫鬟出去了,赶紧将门关上,还上了栓。
转头,气呼呼的脸对上姜无重时,她立即转怒为笑,跑过去说:“夫君——秋葵来替你宽衣!”
姜武昌张开双臂,她从后帮他取下腰带,将轻薄的衫子脱下,便见到其赤果的上半身,她吞了吞口水,将眼睛紧紧闭上,摸索着去帮他解裤腰带,但却一不小心摸错了位置,她皱了皱眉,这是何物如此之大?
“秋葵,你找到了吗?”头顶传来姜无重散漫地声音,他倒是不急,只是瞧她这模样甚是逗趣儿。
秋葵后知后觉意识到手中是何物,小脸瞬息羞得通红,慌忙将手往上移去,终于找到了裤腰带,所幸解开了,听到姜无重进水的声音,她睁开一只眼偷瞄,见其完全坐在浴桶里,并无不雅之处露在外面,她才松了口气。
添香又在外头叫门,说送干净的衣服来。
秋葵小跑着去开了门,添香欲捧着衣服进来,被她挡在门口。
“给我就行了!”添香比她个头高,她还下意识地踮了踮脚。
添香却说:“姑娘是客,怎好劳姑娘动手,还是添香送进去吧,不然大人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着,人欲绕过她进屋。
“说了不必了!”秋葵强硬地从对方手中夺过衣服来,用背将人给顶了出去。
“唉——”添香未想到这么个单薄丫头片子力气这般大,实在争不过她,又被关在了门外。
秋葵从新给门上了栓,心头嘀咕着:这些小妖精,离我夫君远一些为妙!
她进到里头,将衣服放下,贴心的说:“夫君,秋葵帮你洗头发吧!”
姜无重点了点头。
“夫君,你头发好长,摸起来真舒服!”
“是比你那头杂毛柔顺些!”
“杂毛?”她坐在浴桶侧面,嘀咕道:“有如此夸张吗,以前奶奶也说人家的头发长得好的。”
她方才在坟地里弄得灰头突脸,小声说话的模样像孩童之间在争嘴一般。
姜无重忍住没笑,用带水的手指捻起她小脸蛋轻转过来,问道:“秋葵,你今年十七了吧?”
“嗯。”秋葵点了点头,应着:“夫君记得真清楚!”
姜无重又问:“刚那丫鬟叫什么来着?”
秋葵的脸皮被他扯着本来在笑,突然就不笑了,不情愿地回道:“添香!”
“那丫鬟也十七!”
她一时未懂姜无重为何提此时,回了句:“十七就十七呗!”
后来她想想不对,皱眉问:“夫君为何要特意说她十七?”
姜无重眸光往她脖子以下移去,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为何?”
秋葵气急,“夫君!你可是神仙!”
“神仙又如何?”
“神仙不是应该心寡欲,超脱世俗,怎可以说这些?”
“此处又无外人,有何说不得!”姜无重似笑非笑提醒:“再说了,我此刻不是神仙,是凡胎肉躯!”
音落,他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水溅了秋葵一脸。
“噗!”秋葵用手抹了一把,却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就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姜无重朝她瞄了一眼,笑了一下,自顾擦干了穿上干净的薄衣,然后吩咐她说:“快些去洗,洗干净些,不洗干净别上床!”
“啊?”秋葵怔了一下,接着又“哦”了一声,带着‘扑通扑通’心跳声,去换了桶热水泡澡。
出浴时,她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叹了口气。
“哎——”
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呐!
穿上干净衣服,秋葵慢吞吞地从屏风后走出来,见姜无重侧身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她轻脚轻手走过去,怕吵醒他,也没上床,靠着床沿就地躺在了地毯上。
八月天儿,也不会冷。
不过一时睡不着,她在想,白绝是如何死的,白家棺材是谁动的手脚,那坟煞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是有人花了数十年在精心策划,那个人,是谁,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目的?
那些无辜的亡灵、冤死的人啊,他们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是否如红姑一样,每时每刻存在于自己的怨气中?
正出着神,一只大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地毯轻巧拽了上去。
她吓了一跳,身子僵硬地卷在床上。
姜无重将她半干的头发理到一边,轻声道:“你甚吵!”
“我……”
“给我睡觉!”
“好!”
她应着好,确实未在去想那些亡灵怨鬼之事,转而想起方才沐浴时,姜无重说他此刻是肉躯凡身。
肉躯凡身就会喜欢添香那种吗?
“秋葵!”
“啊!”
“我不喜添香那种!”
“哦……”
秋葵满意了,闭着眼睛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她轻轻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闻到他身上那自带的青草香,甜甜地笑了……
翌日,清晨。
姜无重睁开眼,便见秋葵躺在自己怀中满意地酣睡着,嘴角还流着口水,他叹了口气,用袖子将口水擦去,欲起身,却不能。
秋葵两只手像铁环一样圈着他,他皱了皱眉,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松!”
小妮子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喊道:“小妖精!打死你!”
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在做梦。
姜无重好奇问她:“做了何梦?”
她睡意渐去,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昨日在坟煞阵中受了惊吓,我做梦在打……妖怪!”
对方笑了笑,也不点破,起身让她更衣。
早餐洗漱全有丫鬟服侍,秋葵从前就是个乡下穷丫头,何曾见过这些东西,她每一样都好奇的多看两眼。
姜无重也就耐着性子等她看,后来问她:“喜欢吗?”
她摇了摇头说:“皆是身外之物!”
“可世人这短短一生,尽是为这些身外之物呀!”
用完早餐,因昨夜几人全都沾了坟煞阵里的晦气之物,姜无重特地画了几张符,点燃化成符水让秋葵送过去。
经过院子时,听到院里几个丫鬟正在闲聊。
“听闻世子爷至今还未婚配,没想到本人更是一表人才!”
“世子爷确实仪表堂堂,不过,我更喜欢与世子爷一起来的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呀,确实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只可惜,竟娶了那样一个样貌普通、毫无长处的女子为妻,咱们这太守府里随便拉个丫鬟,也比她十倍吧!”
“对呀,真不晓得,俊公子是否有眼疾……”
秋葵听出说话的其中一个就是昨晚的添香,气得手里端着的符水在碗里不停的抖,本想冲出去言语教训她们一顿,后来想想,自己在别人府上做客,还是算了!
正当她憋着气欲从旁绕过去时,另一边的树后却突然跃出个人来,对着她们大骂道:“就你们这些个粗浅丫鬟,也妄想与我秋葵小妹比?呸!她之长处,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所不能及,给爷滚!”
几个丫鬟见那出来狂吼的竟是世子爷,吓得面惊色变,一溜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秋葵虽挺感动,但心情却不能一下子变好,她吐出一口气,端着符水继续往前走。
卫临渊其实早看见她了,瞧她未叫自己,忙追上来喊道:“小秋葵,你别听那些奴婢乱嚼舌根,你可比她们好太多了!”
“是吗!”秋葵自己都不信。
“当然是了,你可是凤家走阴人,连鬼都能降服,还有何物你降服不了?”卫临渊拍了拍胸膛担保道:“信哥的,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