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入朝为官第一天,就搞了件大事。
他于大朝会上面奏帝王,说时下人多有好男风者,世家贵族好养娈童,贫家卖儿为娼,导致世风日下,将来国运堪忧,开口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忧天下、论今朝的文章。
政敌听了也不得不认同,跟着一道劝诫皇上整肃此不正之风。
兴文帝听得脸都黑了,当即便下令封禁京中各大小倌馆,一家家地查,但凡在这种地方被抓到的,不论尊卑,全都拖到宫门外杖五十,终身不得入仕,以儆效尤。
把好娈童的那些个高官士族吓得勒紧了裤腰带闭门不出。
再胆小怕事些的,赶紧就把家里那些娈童男宠悄悄送走了。
查这事的旨意下的突然,带人查封此等地方的时候又风风火火,把从正做着快活事的人从榻上拖下来就往宫门前带。
不到两个时辰,宫门前就有好几十个被官兵抓来的恩客。
好些都是朝中高官子弟,被拖过来的时候的还叫嚣着“我爹是朝中正二品,你们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
“什么时候花银子找点乐子也有罪了?”
晏倾作为这事的牵头者,官职低微,便被派来做顶着大太阳看杖刑这种得罪人又辛苦的活儿。
兴文帝为表对这事的看重,特地派了身边的太监于忠跟着晏倾一道在宫门前看动刑。
午后阳光极盛,哪怕入了秋也晒得人满头是汗。
“晏大人真是好大的本事,第一天上朝就能办这样的差。”于忠身边有一个小内侍帮着撑伞,一个小内侍帮着扇风还是热得不行。
他看晏倾穿着一袭青色官服,内里的白衫交领把颈部包得半点不露,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还一丝汗意都没有,依旧面白如玉,神仙似的气度超凡,不由得有些泛酸。
今日之事办好了,功劳是晏倾的,出头的也是晏倾,却要他陪着受罪。
晏倾听了这话,依旧面不改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于忠顿时被噎住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晏倾不过是个从六品,这干的事却是正一品都不敢干的。
而且这话说的,好像于忠再露出一点不满的神色,就是领了朝廷的俸禄,不愿意给皇帝好好办差似的。
叫人不得不闭嘴。
晏倾站在宫门前,对那些大喊大叫的高门子弟视若无睹,只吩咐左右官兵,“摁住,杖五十。”
有个官吏认出了其中一个高官子弟,过来跟他低声道:“晏大人,右边那个是户部尚书的嫡子。”
正说着,右边也凑上来一个小官吏低声禀报:“左边第二个是王家的……”
“打。”晏倾面色如常道:“杖五十,少一下都不行。”
“这……”两个官吏面面相觑,见晏倾丝毫不讲情面,只能硬着头皮应“是”,准头吩咐众人执杖刑。
旨意是白天下的,其实宿在风月之地到这个时辰的并不多。
今天被拖过来杀鸡儆猴的,也就是二三十个人,在宫门前一字趴开,每人配一个行杖刑的。
但因为这种事被处以刑罚的,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前来的百姓把前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打!”字一出,板子拍打声便不断响起。
一开始声音还挺齐,到后边,就变成了哀嚎阵阵,直接淹没过杖刑的声音。
围观的百姓们都在笑,乐不可支。
直到那些人的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那些百姓们的笑声才逐渐消失。
于忠和几个小内侍都有些嫌弃地别开了眼。
唯有晏倾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面色依旧淡淡的。
今日被拖来的人好似身体都不怎么样,这五十板没打完,都晕过去了好几个。
负责打板子的见了,不得不停下来问:“晏大人,这晕过去了,还打不打?”
“探其鼻息。”晏倾的目光落在最中间那个衣衫凌乱,墨发披散完全看不出原本相貌的人身上,神色漠然道:“没死就接着打。”
众人闻言连忙照做,探了探鼻息都没死,就接着打。
结果没打几下,便发现方才那些晕过去的,基本都是假装的,打起来就更使劲儿了。
这些成天混在烟花之地被掏空了身子的人,杖五十下去,即便打不死人,基本也废了。
陆陆续续地有家中长辈和女眷跑过来认人求情,晏倾一概不理,让人拦在十几步开外。
也不强行驱赶,就让那些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人被杖刑。
他穿着从六品的青色官服,神色却清冷孤傲像个不世之臣。
“晏大人,这个好像是真的昏死过去了!”忽然间,负责杖打最中央那人的高声喊道:“我谈了他的鼻息,似乎、似乎……”
他有点不太敢说。
好娈童、去得起小倌馆的人都非富即贵,即便是奉旨杖打,真出了人命那也是一般人担不起的。
晏倾不为所动道:“装的,你接着打。”
那人将信将疑,便举着板子,加大了力道接着打。
三板子下去,晕死那人就痛呼出声了。
真是装的!
打板子那人见状,下手更重,声也越发响了。
各人的五十板子陆续打完。
晏倾才开口道:“拿纸笔来,写下他们家世姓名,一一去他们府上叫人来接走。”
众人这会儿半点异议也没有了,齐声道:“是,晏大人。”
论如何把事情做绝,晏大人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先把五十大板打完,再问这些人的家世姓名,连打板子打轻点的机会都不给。
这些个挨打的,刚来的时候还能骂两声,被打完之后,便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问什么答什么,只求有命回去。
全都配合得很。
只有最中间的那个,方才打着打着就装晕过一次,这会儿打完了问话,又晕过去了。
问什么都没反应。
这回不等晏倾说话,急着回去复命的于忠等不了了,开口便道:“晏大人在旁稍歇吧,这个咱家来。”
于公公说着,带着两个小内侍便上前去,抬脚就朝趴在中间那人头上重重踹了一下,“就你最能装,方才就装晕了一次,同样的招数你还用两次?”
那人本就狼狈不堪,背股都是血淋淋的,这下连头上都出血了,疼的没法再继续装晕,便往边上移了移。
他一直埋着头不出声。
“哪家的王八羔子这么见不得人?”于忠火了,吩咐一旁的两个小内侍,“你们两把他给翻过来,咱们倒要好好瞧瞧这究竟是谁!”
“是。”两个小内侍应声就要去把地上那人翻过来。
结果那些拼死反抗,怎么都不愿意露脸,两个小内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人翻过身来,奈何他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
于忠不得不亲自上头,把那人的头抬起来,他仔细一瞧,顿时脸色大变,惊声道:“二……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