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司空摘星第二次提及“三星堆遗址”了,但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司空摘星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狡黠地一笑:“嘿嘿,我忘记镜子在哪里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镜子在我手里,而不是在其他人手上。如果你们感兴趣,大家可以谈谈价钱,怎么样?”
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唯利是图的奸商本色。
方纯冷冷地摇头:“随你便,我不感兴趣。”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向叶天告辞:“太晚了,我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见。”
叶天点点头:“我送你。”
两人并排走向门口,完全把司空摘星“晾”了起来。
出门站在走廊里时,叶天突然把一件东西塞进方纯手里,而后者心有灵犀,迅速垂手,把那东西塞到袖筒里。
“晚安。”叶天说。
那是司空摘星的摄像机,叶天没来得及看完里面的内容,他希望方纯能接着看下去,一定要弄明白无为寺藏经阁里发生了什么。
走廊里静悄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
方纯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分辨。
“怎么?”叶天问。
“你不觉得,空气中除了檀香,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吗?有点像——”方纯再次抽动鼻子,终于辨明了,“是香水与消毒药水相混合的味道——与蝴蝶山庄停放尸体的房间里那种气味近似。”
叶天没有深究,他的心思全放在苗女、司空摘星、三星堆遗址青铜镜那边了,目送方纯进了房间,立刻转身回来。不料,司空摘星已经消失了。
他有些怅然地搜索了衣柜、电冰箱、阳台、卫生间、床底下甚至沙发底下,最终确信,司空摘星真的走了。
据叶天所知,三星堆遗址是指中国西南地区的青铜时代遗址,位于四川广汉南兴镇,1980年起开始发掘,因有三座突兀在成都平原上的黄土堆而得名。三星堆文明上承古蜀宝墩文化,下启金沙文化、古巴国,前后历时约2000年,是中国长江流域早期文明的代表,也是迄今为止中国信史中已知的最早的文明。
三星堆出土过大量的青铜器、玉石器、象牙、贝、陶器和金器等,金器中的金杖和金面罩制作精美,青铜器除罍、尊、盘、戈外,还有大小人头像、立人像、爬龙柱形器和铜鸟、铜鹿等。其中,青铜人头像形象夸张,极富地方特色;立人像连座高2.62米,大眼直鼻,方颐大耳,戴冠,穿左衽长袍,佩脚镯,是难得的研究蜀人体质与服饰的资料。
“司空摘星说的,到底是哪一种青铜镜?”叶天禁不住陷入了沉思,并且再三咀嚼着苗女先后两次提出的警告。如果进入西南大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前进,带小彩去蛊苗部落呢?
叶天只清净了约半个小时,房间的内线电话便响起来。
电话那端的人是郭建,用讨好的语气说:“叶先生,庄主有请,是在主楼地下三层的大密室中。五分钟后,我上来接您。”
叶天只答应了一个字:“好。”
郭建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所以才把捉到日本兵那件功劳送给对方,也算是顺水推舟做人情。他曾仔细研究过蝴蝶山庄主楼的外观,很清楚三层地上结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盖子”,许多不能公开的活动肯定都得在地下进行。像段承德那种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免不了要处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地下部分才是蝴蝶山庄的绝对重地。
很快,郭建来按门铃,站在走廊里点头哈腰地笑着:“叶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灯光下,郭建站立的姿势有些僵硬,右边裤袋和左侧腰间都异样凸起。
等叶天出门,郭建又低声解释:“叶先生,庄主传令,叫兄弟们都加强戒备,所以我是带武器上来的,请您见谅。”
“嗯。”叶天点点头。
两个人沿走廊向右,绕了半圈,到达了内部电梯前。
在这里,竟然有四名枪手把守,每个人都戴着无线耳麦,前胸后背鼓鼓囊囊的,可能是穿着防弹背心。
“大家都小心点,没有庄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使用这部电梯。”郭建大声吩咐。
叶天一直没有做声,跨进电梯,任由郭建揿键关门,电梯缓缓下降。
“叶先生,再次谢谢您送给我那件大功劳。”郭建再次陪着笑脸道谢。
“那日本人呢?”叶天问。
“您问的是哪个?”郭建下意识地反问。
叶天立即接着问:“我们去见哪个?”
事实上,在大事件中共出现了两个身份奇特的日本人,一个是淘金帮带到大理来的“二战日本兵”,一个则是隐居无为寺的服部九兵操。很显然,郭建的话里露出了小小的破绽,按常理说,叶天问的日本人应当是“日本兵”,因为这句话之前,郭建说的是“大功劳”。但是,郭建反问“哪一个”,则证明,两个人的下落郭建全都清楚,甚至可以说,两个日本人都归郭建看管,只要叶天愿意,他就能带路。
“当然是——不不,叶先生,我们去见庄主。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郭建的警惕性很高,一旦发现自己失言,便马上闭嘴,用“不知道”搪塞。
“小郭,你很聪明。”叶天淡淡地一笑,“跟着段庄主,以后必定大有前途。”
一边说,叶天的手一边插进口袋,捻住了刀柄。往往意识到危险迫近时,他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液晶屏上的数字定格在“负三”,电梯缓缓停住,不锈钢门无声地左右滑开。
郭建向后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又是一个不合乎常规的动作,如果叶天先出电梯,郭建跟在后面,就隐然成了“持枪押送”的态势。
叶天不动声色地出了电梯,在两侧八名枪手的注视下前行。
地下三层内灯光雪亮,每隔五步,头顶就安置着一只监控镜头,“正在工作”的红色指示灯刺目地亮着。
郭建不再开口,两个人橐橐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空洞地回响着。渐渐的,叶天听到身后接连传来汗珠落地时的嘀嗒声,郭建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他太紧张了。”叶天暗叹。
像郭建这样的年轻人心中是藏不住事的,一旦动了杀机或是有别的不良企图,就会先从外表上暴露出来。叶天从来都不担心敌人从背后突袭,因为海豹突击队的特训课程第一讲,就是“偷袭与反偷袭”。如果郭建敢动手,倒下的就一定不会是叶天。
又过了一道厚重的不锈钢自动门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的无影灯下,摆着一张白色的手术台。
郭建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意味复杂地自语:“到了,终于到了。”
“叶兄弟,到这边来。”手术台旁的段承德扬起手臂招呼。
叶天不卑不亢地微笑着,走到手术台边,向段承德以及旁边抱着胳膊、表情冷傲的阮琴点头打招呼。
郭建没有跟进来,那道坚固无比的自动门又无声关闭。
不出叶天所料,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仅剩一只手臂的服部九兵操,正大睁着两眼,死死地瞪着屋顶。他身上的服装已经换成了病号服,头发、胡须全部剃掉,浑身也经过擦拭清洁,露在外面的脸、脖颈、手、脚都干干净净的。
“段兄,什么情况?”叶天问。
“他想见你,你不来,他什么都不想说。叶兄弟,我在无为寺那边有不少朋友,藏经阁里发生的事,他们也说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服部九兵操的藏经阁死局,已经成了云南异术界的痼疾,每一位爱国人士都渴望用自己的智慧解开死局,灭了日本人的威风。服部九兵操布设死局的时候说过,只要中国人能破了这个局,他就说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获悉那秘密的人将拥有控制世界的力量。”说到此处,段承德顿了顿,讪讪地笑了,“不好意思叶兄弟,这种台词已经被欧美电影大片的蹩脚编剧用滥了,变得越来越不可信了。但是,从服部九兵操的身份看,他的确有可能知道一些重要的事。那些事,不但能左右二战时的亚洲形势,直到今天,仍然有效。”
叶天不置可否,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二十世纪的一战、二战中,几位战争狂人无不以“控制世界”为最高目标,并为此而在地球的各大洲掀起了大规模的腥风血雨之战。百年过去后,其结果却是战争狂人们沦为历史的渣滓,全世界仍然是强国林立、诸侯分霸的局面,没有哪一人、哪一国能够只手遮天。
段承德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着:“叶兄弟,服部九兵操的确这样说过,并以日本服部忍者世家的‘剜心印’立下毒誓,如果自己说的有一个字是假话,立刻遭‘剜心’天谴而亡。”
叶天温和地笑笑:“段兄,我相信你的话。现在,我来了,他可以说了吗?”
服部忍者世家“剜心印”的立誓仪式有两百多年历史,与各派忍者“不能达成使命则自杀谢罪”的“剖腹仪式”齐名,如果服部九兵操敢以这种方式立下保证,可信度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阮琴先戴好口罩,然后拿起一支针管,将其中的四十毫升淡黄色液体注入服部九兵操头顶静脉。
几秒钟后,服部九兵操的僵直身体微微抽搐起来,鼻孔里连续喷出带着毒腥气的白雾。
“用‘吸血蚯蚓’来延长生命的方法是服部家族独创的,每一条蚯蚓先吸收了人体鲜血,经自身的过滤、转化、异变后,再重新注入人体,形成一个往复不休的微循环过程。几百条蚯蚓同时工作时,就会完全吸收人体内的生长养料,造成‘蚯蚓生长而人体负生长’的奇妙现象。不过很可惜,这种几近于疯狂的养生方式最终导致服部九兵操自身变成了奇怪的‘半蚯蚓人’,从血液到呼吸,浑身带毒,非常可怕。”阮琴后退几步,把针管装进密封袋,然后才丢进垃圾桶中,显然对与服部九兵操接触过的东西非常忌讳。
“阮琴,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再通知你。”段承德关切地握住阮琴的手,那种亲密程度绝不像雇主与医生的关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服部九兵操呻吟着,抬起仅剩的左臂,五指颤抖着。看样子,他想用“双手结印”的方式,凝聚浑身残存的力量。只可惜,他现在仅剩一只手了。
“你想说什么?”叶天谨慎地俯下身,轻声问。
“我必须说出那个秘密,我不能把它带进棺材里,因为那是……最大、最深重的罪恶。我已经背负了半生,不想轮回转世后的来生,还要……继续背负它。”服部九兵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涩的眼珠转了转,浅褐色的眼底深处渐渐有了生气。
“为什么偏偏要告诉我?而不是其他人?”叶天从不相信“馅饼会从天上掉下来”,只相信“从天而降的百分之百是陷阱”。
“藏经阁一战,我看到了夏玛诺布仁波切的……他的心,而他的心是通过长生藤跟你联系在一起的……他相信你有能力破解乱局,是世上最出众的强者,最犀利的智者,我也只能相信你……相信你能打开这个围绕着超级武器而产生的死结。听我说……静心听我说,我的寿命就要尽了,别打断我,听我说……”服部九兵操的目光死死地望定叶天,左手抬起来,摸索着抓住叶天的腕子。
段承德已经走回来,隔着手术台,望着沉静无语的叶天。
“段兄,如果接下来咱们听到任何与利益有关的秘密,全都属于你,我分文不取,一丝不沾。作为交换条件,请保证我和方小姐在蝴蝶山庄内的安全,以免大家闹出不愉快。”叶天抢先撇清责任,把自己的本意告诉段承德。
段承德大喜:“好好,叶兄弟,那咱们就说定了。我段承德在大理地面上一言九鼎,谁敢碰你们,就是跟我过不去。”
接下来,就是服部九兵操亲口说出的与超级武器有关的一段二战辛秘:
那件事的开始,要从1940年天皇对大角岑生司令官的一次绝密召见开始。
作为大角岑生司令官的侍卫长,我一向陪侍左右,形影不离。即便是大角岑生招妓、如厕时,也从不远离二十步以上。我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司令官的绝对安全。
1937年7月7日中国北平卢沟桥中日军事冲突开始后,华人江湖社团针对日军高官的刺杀行动就从未停息过。随着日军铁蹄从东三省逐渐向南推进,这种“擒贼擒王”的刺杀之风愈演愈烈,每个月都要发生两起以上。所以,死于我手上的华人高手数目直线上升,由“百人斩”到“五百人斩”,再到“千人斩”。我很明白,只要战争还没结束,这个数字将无限向上增长。作为一名日本军人,我愿意用自己的热血和武技捍卫天皇至高无上的威严,直至为国捐躯。
1941年1月1日,大角岑生司令官接到上海吴淞口帝国联络处的密电,要他二十四小时内赶到,接受大人物的召见,于是我们火速从广州乘专机抵达上海,并于当晚九点钟登上了停泊在吴淞口秘密码头内的“雪风”号驱逐舰。
起初,司令官以为召见者可能是即将出任海军军令部总长的海军大将永野修身,要谈的内容也不过是日美海军对抗的兵力部署问题。
谁知一登上军舰,我就发现现场的戒备等级竟然是最高级,所有侍卫都不是海军军部的人,而是一些操着京都口音的陌生人。经过严密的脱衣检查后,我和司令官换上轻薄的和服单衣,进入军舰的核心保密区,见到了早就坐在那里的永野修身大将。在座的,还有一个脸色铁青、身材干瘦的年轻人。
永野修身给大家做了介绍,说那个年轻人姓雷,外号“火神”,是中日混血儿,父亲是祖籍日本九州岛的渔民,已经亡故;母亲是中国人,目前仍居住于九州岛。
大概半小时后,我们见到了召见者,竟然就是日本天字号大人物本人。尾随其后的四个人,每一位都是二战中日本军民景仰歌颂的大人物,分别是日本陆军大将土肥原贤二、日本陆军大将松井石根、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广田弘毅、日本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和陆军省军务局局长武藤章。
在我看来,如果一件事需要将日本国的这么多重臣集中在一起商讨,那么这一定是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极度秘密,而且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