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思绪,跟李念芝说:“四奶,我咋听说她那个哥年纪又大,脾气还不好呢?”
李念芝说:“年纪是比娟儿大了几岁。”
“只有几岁吗?我听说他结过婚呢。”
“哎,你这孩子,人家要不是因为这个,会跟咱们结亲吗?
娟儿是个姑娘,姑娘的命就是草,撒到哪里就在那里生根,到好田地里日子就好过,到了路上,就要被人踩,这都是小姑娘的命。”李念芝说道。
陈启有些无语,四奶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当严重,大概是她自己从小就是这样被教育的,所以这种不当的思想就延续了下来。
他说:“那不行,我不能把我亲妹子给推到火坑里去。”
“哎,你这孩子说啥呢?万一人家要是稀罕娟儿呢?那个人的前妻走了,再娶一个肯定精贵的很啊,过两年,娟儿再给人家生个男孩,那他们老曹家人还不把娟儿给供起来?”
陈启想到陈娟前世的遭遇,她生了男孩,但是谁把她给供起来了?
他们老曹家人还不是照样欺负她?
他的身份尴尬,既是娟儿的娘家人,也是曹家的女婿,不宜对大舅哥和岳父动手。
老三向来都是忧郁的,身体又瘦弱,加上读书多,对上曹家父子就有些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到底还是老五给力,痞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陈启收拢了心思,说:“不行,曹诗员配不上我们家娟儿,再说了,我们家娟儿到秋天还要去上学,以后还要考大学呢。”
李念芝像是见鬼了一样,说:“启子,你说的倒是容易啊,上学得多少钱?你们姊妹六个呢,你一个人能供得起他们?吃饭穿衣能供得起就不错了,你别想的太好了。
女孩子长大都是别人家的,你供老三和老五上学就成了,还供娟儿上学,那小茹和小雪呢?
你这负担得多重啊?
你别心太高了,你只要把你弟弟妹妹们都给拉扯大就是你的本事了。
孩子,别想那些啦。”
陈启知道四奶是心疼他,所以对她并不反感,说:“四奶,我说的是真的,娟儿以后是大学生,嫁也要嫁个对她好的,家好人也好的。
小姑娘是草籽儿命,那也要看是啥草呢,狗尾巴草是杂草,兰花草就是精贵的草。”
李念芝听他说什么狗尾巴草和兰花草,听着好像也是有点道理的。
但是,对于陈启说的要供弟弟妹妹们全都去上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供个大学生出来能那么容易的吗?
她家的三个姑娘都只是上了小学之后就不上的,全力的供儿子上学。
小姑娘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以后不都是在家里生孩子带孩子吗?
陈娟屋山墙那边听了好久,听到大哥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了。
她害怕四奶再说服大哥,就过来了,说:“四奶,我大哥说了会送我们几个去上学,一定能做到的。
到时候,我跟老四老五都上学去了,四奶能帮我们带一把小妹妹,就算是四奶帮我们一把了。”
李念芝见陈娟也这么说,只好说:“行吧,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你们到时候要是真的去上学了,把小雪丢给我带完全没问题。”
她说着又对陈启说:“启子,你压力也不要太大了,没粮食吃了,只管去我家拉,以后你有了再还就是了。
谁家穷也不能穷一辈子的。
你小妹子虽然小,你们好好照顾着,照顾小孩比照顾老人强,小孩越长越大,老人越来越没本事。”
陈启说:“四奶,我心里都明白着呢。
哦,对了,埋我爸的时候还欠你二百块钱吧?回头我把钱先还给你。”
“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要是有钱,给你家妹妹和弟弟都添件新衣裳吧。
那二百块钱我们不要了,你三个姑姑都在姑苏做工,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你手头要是紧,我再给你拿点。”
陈启说:“我手里有钱,衣裳要买,欠的债也要还。”
“你这孩子。”李念芝叹了一口气。
陈启说:“说媒的事暂时就搁那儿吧,以后等娟儿他们都不上学了,你再帮他们找个好的,你先等一下。”
他到屋里拿了两百块钱出来,说:“四奶,这钱早就该还给你们了,拖到了现在,你顺手拿回去吧。”
李念芝连忙推辞,说:“你这孩子,我说了这钱给娟儿他们一个人添件衣裳,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讲吧。”
“现在卖黄鳝卖了点钱,你拿回去,我恐怕后来再忙起来再忘了。”陈启说道。
李念芝最终不好意思地接了钱,说:“我本来是想来管闲事的,现在搞的像要账的一样。”
陈启笑着说:“四奶跟四爷帮我们,我们心里都感激着呢。”
李念芝拿着钱回家去了,把事情跟陈国运一说。
陈国运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半天没吱声。
李念芝说:“启子这孩子才十七,就要操这么大的心了。
建华这个小畜生就知道赌钱,把大哥大嫂都给气死了,又把孩子们都给连累坏了,桂香跟着他也没享上福,哎……”
陈国运磕了磕烟袋,想起了他爷爷也是赌徒,万贯家产输完了,千亩良田也都输完了,最后连房子也都输了。
他的两房小老婆也被输了出去。
赌徒赌红了眼,六亲不认。
他爸这一辈的人就还赌债,到他这一辈的还好,哪知道下辈人又出了个陈建华?
他的思绪漂浮不定,李念芝还在念念碎,说:“幸亏杨桂香会生孩子,一个小子一个丫头,将来不好找说亲,就专门换亲。
娟儿给启子换个媳妇,后头狗祥跟狗庆长大了,还有小茹和小雪能换亲,只要三个小子能娶上媳妇,好好过一家人你也就安心了。”
陈国运说:“启子现在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换亲,你也就别想这个了。
你有空就去照拂着点儿,娟儿十四了,没了妈,小姑娘的事没人教,你看着点。”
李念芝知道陈国运的意思,娟儿十四了,身上该来了,怕到时候没人教,不会收拾,被人笑话。
她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