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瘦削的身影灵活快速朝着宋观南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嚷嚷着:“这是谁家的孩子,上次就是你,怎么往后台跑?”
仅仅是看见这人影的一刹那,宋观南就想到鲁迅先生笔下那细脚伶仃的圆规,硬生生的扎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宋观南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看着面前脸上没有半分油水,只是一张皮挂在头骨上的女人。
红烛嘿嘿一笑:“刘教习,这是我家妹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刘教习却是狠狠的剜了一眼红烛,随后一转眼就看向了站在角落里面的岑娘。
“好啊,原来是你!”刘教习的气冲冲的走上前去。
宋观南眼睁睁的看着岑娘的手被她抓着举了起来。
岑娘脸色煞白,抖着嘴唇看着刘教习:“我带孩子来看看。”
“孩子?这小孩是你带过来的?”
刘教习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回头瞪着宋观南。
宋观南没有理会刘教习,只是盯着岑娘微微颤抖的指尖。
红烛赶忙走上前:“刘教习刚刚说什么来着?贵人的事情重要,可不能让贵人久等了。”
她脸上挤出来笑,拽着刘教习的胳膊,不让她靠近岑娘。
宋观南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位刘教习和岑娘是有过节的。
刘教习没有理会红烛,只是用手扣着岑娘的手腕。
岑娘却也是有几分脾气,僵着手腕瞪着她。
“有段时间不见了,没想到你还能凑到我面前。”
刘教习狠狠地甩了一下岑娘的手,有些嫌弃的拍了拍。
岑娘抖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刘教习却是把视线落在了宋观南身上。
“这又是你的小徒弟?跟着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刘教习不屑的撇了撇嘴,伸手就是想拽宋观南。
岑娘却是冲了过来,一下子打开了刘教习要碰到宋观南的手。
“我这就带着孩子走。”
岑娘揽着宋观南瘦削的肩头,声音微微发抖。
“你还真当我这后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教习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尖酸的声音格外刺耳:“贵人大人大量等一等无所谓,今儿个我还真的是要把这后台的规矩好好立一立。”
她的声音不小,这边刚才的动静已经被很多人注意到了,都伸着脖子想要看看热闹。
岑娘垂着手,长长的衣袖盖住了她残缺的手。
宋观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白这件事情自己并不占理,可是就这样让岑娘收到这个女人的羞辱,她心里实在是窝火。
可是岑娘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让宋观南不得不站在原地。
刘教习脸上的表情更加嚣张跋扈了,趾高气昂的走到了宋观南和岑娘的面前,手指几乎都要戳到岑娘的脸上。
“以为自己教出一个徒弟就能艳压群芳了?你当年压我多少风头?现在可不是当年了。”
岑娘自知理亏,声音不刘教习小了不少:“当年那是你技不如人,你反倒是对我心生恨意,记到了如今。”
刘教习眯着眼睛,俯身到岑娘耳边,嗤笑道:“岑姐姐,现在这双手用的可还习惯?”
仅仅是这一句,宋观南就瞪大了眼睛,倒是没有想到岑娘的手和面前这个刘教习有关系。
“所以,刘教习就因为嫉妒把岑姨的手弄残了吗?”
宋观南字正腔圆的问道,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明面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气势汹汹的刘教习身上。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劲爆,毕竟岑娘的名声在整个平康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尤其是他们这些青云楼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当年圣人大赞岑娘的琴艺这件事的。
也正是这样,岑娘的手因为一场意外残了,圈内人也是多有耳闻,甚至有爱琴之人为岑娘怨上天不公,只不过没想到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没看出来啊,刘教习平时对那些贵人喜笑颜开的,怎么对同行就这样下死手呢?”
“可不是,咱们弹琴的,手就是半条命,她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岑娘的琴当年可是名冠长安的,要不是手残了,只怕五音阁才该是这第一青云楼。”
一边的窃窃私语被无限放大,萦绕在刘教习的耳边。
她没有想到,岑娘怀里的那个小姑娘竟然会这样大声的说出来。
刘教习指着岑娘怀里的宋观南,咬牙切齿:“小孩子瞎说什么?你敢不敢说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随后她又指向了护着宋观南的岑娘:“是不是你教的?你是不是故意来污蔑我名声的?”
她的声音格外的尖利,宋观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明明就是你自己刚刚说的,你问岑姨的手用的习不习惯,如果不是你做的话,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我那只是问候而已,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刘教习恶狠狠的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怎么可能被她吓到?
立刻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小人得志?在这里戳岑姨的痛处?”
周围立刻响起了无数笑声,刘教习的脸色青绿青绿的。
偏偏宋观南还是一脸认真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个人真是心肠歹毒,平日里一定过的很不如意吧。”
岑娘低头,藏起了嘴角的笑。
她也没有想到,宋观南人小鬼大,几句话就让刘教习现在下不来台。
刘教习怒气冲冲的瞪着宋观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想了一边围观的乐师:“看什么热闹呢?这个月赏钱不想要了?”
随后她挥了挥手:“刚才散座弹琴的人呢?”
“是红烛,她已经出去了。”
一边的少女轻声说道。
刘教习哑了火,回头瞪着宋观南,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宋观南一脸耿直的看着刘教习,仿佛刚才她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一样。
这些东西还是宋观南第一次用,以前支教的时候,总是被真正单纯的孩子三言两语堵的说不出话。
可是现在宋观南发现,这样说话是真好用啊。
耿直的让对方说不出来任何话,偏偏自己说的还都是戳心窝子的话。
岑娘拉着宋观南,冲着刘教习微微欠身:“我这就带着孩子走。”
随后,岑娘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带着宋观南从后门离开了。
刘教习站在原地,追出来也不是,开口喊住也不是。
宋观南回过头来,吐了下舌头以示嘲讽。
这下刘教习更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岑姨,您的手……”
宋观南和岑娘走在路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岑娘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宋观南乖巧的没有继续问了。
既然岑娘三缄其口,那自己还是回去问师父来的更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