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眼睛往旁边一移,厚着脸皮全当看不出来母亲眼中的怨气。
太后不好当众斥责他,只好转而把这刀子一样的恼怒目光投到了团圆儿身上。
这眼神如有实质,团圆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陆清野几乎不着痕迹地往她这里挪了一步,再用手轻轻拉着团圆儿往身后一塞,将她挡在了少年人稍显单薄的脊背后面。
“太后容禀。”陆清野再行一个道家礼,随即便不卑不亢地抬头迎着目光看了回去。
他既不受人间律法束缚,也不必畏惧这人世的皇权,所以眼眸之中没有一丝畏惧,太后被他看得微微皱了眉头。
“这位慧明大师,之所以落得如此狼狈,是因为他坑蒙拐骗,又出言不逊,自己惹怒了齐王府中的鬼魂。而齐王殿下与他的侧妃被鬼魂恐吓,是因为他们自己先做了于心有愧的坏事。我们几人从头到尾不曾用过任何不可见人的妖术。”陆清野淡淡道。
李适怒道:“好你个小道士,你不要血口喷人!”
团圆儿从陆清野身后露出半个小脑袋,小声道:“山神哥哥说得的实话,是你恶人先告状。你如果没有拿别人的好处,为什么要害怕那个太守鬼的控诉?你的侧妃如果没有告密害死别人,干嘛要害怕那个女鬼?”
闻言,李适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个小丫头与他是一丘之貉,自然替他撒谎。那戏弄我们的鬼还是你招的,别以为我忘了!”
皇帝出声道:“成何体统,坐下。”
李适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团圆儿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太后看见团圆儿说话的模样,忽然眸光一凝,沉声道:“小丫头,你近前来,抬脸让我仔细看看。”
她凶巴巴的,团圆儿有些紧张,小手微微攥紧了陆清野的衣服。
陆清野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太后,她的长相如何,与齐王府中的事无关。”
太后只重复道:“近前,抬头。”
团圆儿深吸一口气,挣开陆清野的手上前几步,抬头脆生生道:“我们枕寒山是修仙门派,一向不归九州管。太后不喜欢我们,让我们回去就是了。齐王府里怎么样,齐王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很想关心的。不用给我们泼脏水!”
“小丫头一张小嘴还挺能说。”太后须臾间已看清了她的长相。
她微微往后靠,笃定道,“你是当年崔雪娘的那个女儿。”
大殿之上,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皇帝早就发现了?”太后问道。
“是。”李必点了点头。
听到太后如此说,李适脸色一变,细细打量了团圆儿片刻,终于发现这个小丫头和崔雪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又霍然站起,冷笑道:“好啊,崔雪娘那个贱女人告诉我她将孩子丢进了河里,却原来是把你送走了。难怪你伙同这几个人,一心一意和我过不去,和宝儿过不去,原来是为了你那个不要脸的娘。”
“你说话好脏!你自己不是好东西,干嘛一直怪别人!”听见李适对崔雪娘出言不逊,团圆儿瞬间生气了,怒道。
李适道:“我说话脏?我还有更脏的!你这个崔雪娘红杏出墙的铁证想听一听吗?”
团圆儿气得脸都红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娘亲是清白的!”
李适恼道:“你娘要是清清白白,你竟然能进京第一天就认识魏子期那货,还住在了他的府上?你把谁当成傻子哄呢?”
他说着,上前就扯团圆儿,被陆清野一把挡开。
李适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竟有这样大的力气,被他推得踉跄几步,又被罗金宝一把扶住。
罗金宝柔柔道:“殿下小心,殿下别生气了。”
但罗金宝此时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她当年为了齐王正妃的位置,使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崔雪娘母子扳倒。
李景逸坠马、让李适相信崔雪娘与魏子期有染、逼崔雪娘将女儿淹死,其中都不乏她的努力,谁想到正妃的位置这些年宁愿空着也落不到她手里不说。
崔雪娘那个女儿不但没死,还成了枕寒山的弟子。若是……若是事情败露,她绝对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到时候可就真是羊肉没吃着,惹得一身骚。
罗金宝一边伸出纤纤玉手给李适揉着胸口,一边飞速地思考着。
不行,她总得想个办法垂死挣扎,若是能叫眼前这几个臭道士惹得天家震怒,被轰出京城去,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追问当年的事情……若是能叫他们被砍了脑袋,就更好了。
罗金宝全不知道自己正准备螳臂当车。
此时,九玄上前挡在李适面前,冷着一张脸道:“他二人便是在我枕寒山亦是地位非凡,齐王殿下请自重。”
罗金宝赶紧出了头,怯怯地笑道:“小仙师怎么这样凶呀?你们张口闭口枕寒山的,可枕寒山又没飞到天上去,还是在人间的,还请你们屈尊降贵,给些面子可好?而且……而且殿下说起来还是那位小仙师的父亲……”
李适喝道:“谁是那个野种的父亲!”
罗金宝轻嗔道:“殿下!小仙师可是枕寒山的弟子,地位不凡,咱们就……”
“呸!”李适打断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声,“不过是一个野种和几个臭道士,在这里拿乔作……”
皇帝皱眉喝道:“李适!”
与此同时,九玄脸上更加冰冷,手中一弹,一点灵力直接封上了李适的嘴。
李适脸上抽抽了两下,发现自己竟根本张不开嘴,脸色瞬间便黑得锅底一般。
太后自来把李适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哪里能眼见着有人当面欺负她偏疼的小儿子,脸亦瞬间黑了起来:“欺人太甚!你们可曾有半分将皇权放在眼里!”
团圆儿紧紧皱着眉头,一脸倔强地看着太后:“太后,请问齐王殿下这么大的人,却对我一个小孩子喊‘野种’的时候,您为什么不说欺人太甚?九玄不许他说了,就是欺人太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