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不好了，你家孙子掉到山窝子里头去了！”
来报信的人一声喊，江老太脑子嗡嗡的，撒腿就往家跑。
一进家门，就看见江小宝头破血流、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
“奶的小宝啊，你咋这样了，快睁开眼看看奶！”
江老太边哭边晃，江小宝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俩干什么吃的，连弟弟都看不好，还能干啥！”
江老太干脆骂起江禾跟江软软来。
江禾是江小宝的亲姐，他们都是江家老大江牛的孩子。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我跟软软忙着打猪草赚工分，哪有空一直看着他。说了多少遍不让他跟我们上山乱跑，谁叫他不听。”
江禾嘴上嫌弃着，觉得弟弟是个麻烦精，心里也非常着急。
“死丫头就会犟嘴，不怪你怪谁！要是小宝有啥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俩！”
江老太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尤其盯着江软软。
江禾把江软软挡在身后，尽管自己也很害怕。
正乱作一团，有人喊道。
“大队长跟宋大夫来了，大家都让让！”
人群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来人是向阳生产队的大队长，后头还跟着穿着衣服破烂烂、但洗得很干净，有着花白胡子的老人。
老人身后跟着个同样穿得破烂，长相很秀气的男孩子。
两人身上一股粪臭味儿。
大队长：“吵什么，孩子都这样了，先给孩子看病要紧。宋大夫，赶紧帮忙看看。”
老人嗯了声，走到江小宝跟前就要给他把脉，却被江老太推了一把。
“滚滚滚，你个坏分子，别以为歪打正着治好几个人，就真成会治病的大夫了，我们老江家八辈贫农、根正苗红，坏分子滚远点！”
宋老爷子是大队长请来的，大队长的母亲去年就是吃了宋老爷子开的药好的。
江老太这样骂人让他很没有面子。
“什么歪打正着，人家真会治病，不让宋老爷子治你想让谁治，就算把小宝送去县医院，得耽搁多长时间，先让他给看看，我做担保还不行吗？”
大队长说的也没错，江老太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到底黑着脸同意了。
宋老爷子把了把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比绣花针还要细的多的针来，用烈酒消毒后，在江小宝身上扎了几针，又缓缓捻动。
过了一会儿，江小宝皱皱眉，醒了。
宋老爷子拔出针，收好，又被江老太推到一边。
“奶的乖宝，你总算醒了，吓死奶了！”
宋老爷子原本还想给点自己做的止血药膏，一看这样，摇摇头还是算了。
江小宝有气无力地窝在江老太怀里，嚷嚷着疼。
她进屋掏了把锅底灰，糊在江小宝脑袋上。
“乖宝等会儿就不疼了，”江老太对江禾跟江软软道，“你俩晌午不许吃饭，叫你们不好好看着弟弟，长长记性！”
江禾不服，“凭啥！”
“凭啥？你说凭啥！你个死丫头打小就喜欢犟嘴，我是你奶，在这个家说话还不管用了？”
江禾噘着嘴没吭声，一副不服管的样子。
江老太重男轻女，向来不把孙女当回事。
更何况江禾一身反骨，不像别人家的丫头片子，说啥听啥，不听打几次就听了。
但比起江禾，最让她厌恶的还是江软软，连带着江软软的父亲、她的二儿子江喜。
江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江老太多多少少还顾忌着他的面子。
老爷子一死，江老太成了一家之主，更加无法无天。
什么亲生儿子，把江喜一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还差不多。
好在有江牛跟江禾护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的日子多难过。
见不受待见，宋老爷子叮嘱了句最近别让江小宝着凉，就带着孙子走了。
他们是下放到向阳生产队的坏分子，多亏了这身医术，治好了一些人的病，暗里给点照应。
江老太哼了声，明显没当回事。
也半分不觉得感激。
江喜长得既不像江老太、也不像江老爷子。
不管怎么晒，皮肤都这么白。
江软软也随她爹。
哪怕营养不良身材瘦小，皮肤也白得跟雪似的，刚生下来，更是像个软乎乎的雪团子。
江老太越看越膈应。
“大队长，正好你们都在这。儿大不由娘，我家这房子也小，装不下这么多人，这小破屋子，天天转个身都费劲。”
“我想着干脆分家算了，老大得给我养老，我们还住一块儿，把老二一家分出去。”
这话一出，除了江喜一家三口，其余人都很震惊。
打从老祖宗的规矩就是父母在不分家，一分这个家就散了。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啥江老太就是不喜欢江喜，但这也太草率了。
大队长皱眉，“这不大好吧，江老爷子刚过头七……”
“咋的，他过不过头七，跟我分家有啥关系？我自个儿的家，我自己还不能做主？”
做主是能做主。
之所以要叫上大队长，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有个中间人免得太不公平。
分完家还得分户口，这些也得大队长帮忙操持。
大队长：“做主是能做主，不过……”
江喜忽然出声，“我娘想分那就分吧。我知道打小娘就不待见我，分了家我就不用总在娘跟前转悠，省的惹她心烦。”
“不行，我不同意分家，没有我，软软被欺负了咋办？”江禾抱住江软软的胳膊。
她俩都不受江老太待见，江禾从小就把江软软当亲妹妹保护。
原本也想保护弟弟的，后来发现奶把弟弟当眼珠子疼，弟弟的尿戒子、衣服，都扔给她洗。
江禾就更亲近江软软了。
江牛：“我也不同意，娘你这样不是让人戳弟弟的脊梁骨吗？”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江老太不可能一勺面、一厘钱都不少的分给江喜。
江老太才懒的管分家后江喜会怎么被嚼舌根。
她忍了二十多年，让江喜冬天下河抓鱼、夏天晌午去自留地干活，不给他吃饱饭，都活了下来，还长这么大。
算对得起他了！
还想继续留在这恶心人，是不可能的。
说什么今天这个家也要分！
江老太哼了一声。
“我说话不管用是不是，一个个都不听！行，实话我就告诉你们，江喜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