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紧地坐在餐桌前,易恒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这种似人非人的诡异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妈妈机械性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那种腥臭味儿让易恒根本没有办法张开嘴。
他的视线从桌子上的每一道菜肴上飘过,感觉再看一次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汤里起起伏伏的眼珠子,带着血丝的肉块,要有米饭中夹杂在其中的虫卵。
“妈妈……”
“嘻嘻嘻嘻,快吃,嘻嘻嘻嘻……”
显然,妈妈被污染得更严重了,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奇怪。
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米饭,易恒看着里面还在蠕动的虫卵,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吃呀,嘻嘻嘻嘻,你怎么不吃?嘻嘻嘻嘻,弟弟不是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饭了吗?嘻嘻嘻嘻……”
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易恒知道即便自己被污染了,只要晚上回到床上去睡觉,就能够将恢复正常,但这饭谁能下得去口啊!
“快吃……快吃……”
妈妈的一声声催促好像要夺了易恒的命一样,甚至她端起了面前漂浮着人眼的汤,就要给易恒喂下去。
“妈妈,我来。”
突然,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坐在椅子上的易恒从来没有感觉原来宿白夜这么重要过。
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瞬间就伟岸了起来,像是天神降临一般。
眼神中带着感激,易恒虽然比宿白夜要打出好几个码,但此刻只想喊一声“恩人”——
他居然愿意帮我吃这顿饭,以后就算是将宿白夜送到了监狱里,我也不会让其他犯人欺负……
他的?
然而,易恒的自我感动还没有结束,宿白夜就端着这碗汤,用勺子舀出来了一些,放在了易恒的嘴边。
嘴角忍不住抽搐,刚才的笑意定格在脸上,易恒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哥,你不是来替我吃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些拒绝地向后仰着身子。
宿白夜耸了耸肩:
“我可没说过要帮你吃啊,自己吃,快点儿的。”
宿白夜将汤匙怼到了易恒的嘴边,一瞬间易恒的鼻腔里全都是一股腐臭的味道,汤汁中漂浮的渣滓已经沾染在了他的嘴皮上,咸腥黏腻的触感让他只想“呸呸呸”。
“再不吃妈妈就又要变异了,一会儿说不定爸爸就会回来,你就会遭受精神和物理的双重打击,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别忘了,保持微笑。”
宿白夜的话倒是中肯的,但落在易恒的耳中,颇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他沉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诡异世界,规则会保护你,但规则管不了的地方,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带着一种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易恒屏住呼吸张开嘴,将宿白夜放在嘴边的汤匙含住,一口气喝了下去。
“对了,嘻嘻嘻嘻,这才是妈妈嘻嘻嘻,的乖孩子。”
妈妈的声音在易恒身后响起,就在易恒还想屏住呼吸喝第二口的时候,宿白夜将汤碗放在了桌子上:
“妈妈,我想起来弟弟还有功课没有做完,我去监督他做功课。”
说完,他拉着易恒的手就准备离开,等回到红色的房间之后,宿白夜关上门,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一口没喝够,还想要喝第二口?”
男人翻了个白眼,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真不知道这种虎头虎脑的人是怎么进入警探队伍的。
易恒耸了耸肩,他现在被污染得有点儿上头,看什么东西都是飘飘然,甚至感觉宿白夜的脖子上长出了两根章鱼的触手:
“不行,我……我得睡一会儿……”
“你现在睡觉是没有用的,我记得你的规则是【晚上21:00要去红色房间盖上被子上床睡觉,床上永远安全,受到模因污染可以在床上休息来进行恢复,物理伤害则不行】,也就是说,必须到了21点,你上床睡觉他才会恢复你的模因污染。”
“可是我现在看你就像是章鱼哥。”
易恒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口齿不清了,但还是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站起来,扶着墙坐在了旁边的课桌上。
而这小小的课桌的确是没有办法承受他的重量,一下子就翻了过来,少年被压在地上,根本没力气动。
“压住了我也安全一点儿,我得先睡一会儿了。”
宿白夜倒是毫不客气地躺上了床,无视身后易恒的“哎嘿哟”,他必须争分夺秒地让自己睡着,毕竟自己晚上不能睡觉,只能在白天9:00—16:00可以在红色的卧室里躺一会儿,每次不超过10分钟,一天不超过3次。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最后会在这个空间中被活活困死。
10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上学的时候,如果闹钟响了之后还能再睡10分钟,那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但是此时此刻,当一个人只能睡十分钟的时候,就会感觉心脏跳得很快,怎么都睡不着。
10分钟很快就到了,易恒觉得这稍微眯一会儿还不如不睡,此时他好像更加疲惫,门外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爸爸回来了,他们不能总是待在卧室里,需要出去。
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易恒,宿白夜将他身上的桌子扶起来,正想要将少年也拽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拽不动他。
“喂。”
用脚踹了一下,宿白夜的视线里带着无奈:
“爸爸回来了,总是待在房间里会被他怀疑的。”
易恒扶着墙壁站起来,走起路来就像是醉鬼:
“晚上我还要看月亮,可是怎么这窗户外面都是砖头啊……”
宿白夜担心易恒再次摔倒,将少年的胳膊夹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和自己腿一样粗的胳膊让压的宿白夜感觉自己的颈椎病都要犯了:
“你站稳……一点啊……”
“哐当!”
两个人都摔倒了。
易恒的身体像是石头一样压在宿白夜的身上,他推了两下根本推不开,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表,已经16:30了,他现在已经不能继续在床上睡觉,而且按照易恒所说的,他也到了记日记的时候,如果总是这么晕晕乎乎的可不行。
“易恒,易恒,你清醒一点,现在你需要记日记,等晚上九点之后就能够解除模因污染了。”
宿白夜边说边用手推了推易恒的胸口,但此时他突然发现易恒的身体上开始渗出了粘液——
就像是这间破败的房间。
他已经开始被同化了。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明明这么强壮,但是一点儿模因污染都受不了的。
伸手拍了拍易恒的面颊,宿白夜试图唤醒这个已经开始昏迷的少年:
“喂,喂,易恒……易恒你醒一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少年的脑袋垂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扭头张口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宿白夜的耳垂上:
“怎……怎么了?”
“……”
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垂传了过来,宿白夜一转头吓了一跳——
易恒的舌头已经变得像是蜥蜴一样,舌尖分成了两段!
“妈的!”
人的潜能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被激发出来,宿白夜一个翻身就将易恒给推在了地上,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已经不在算是正常人类的少年,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再这样下去……
我们都会死的。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你们他妈的在房间里干什么呢!老子回来了都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滚出来!”
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