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火灾中什么行为对火场痕迹破坏最大。
答：灭火救援行动。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灭火行动中的高压水枪射水会让现场中的物品产生位移，墙面上的痕迹也会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而火灾现场的破坏往往又是不可逆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火灾现场勘查这项工作本身难度很大。
当一行人总算是来到现场之后，看着瓢泼大雨中破败不堪的二层小楼，都默默了良久。
“那就开始工作了，各位。”
林司渺先张口打破了寂静：“环境勘验已经进行完毕，勘验笔录里也进行了记录，周围没有架空线路、烟囱，也没有发现入侵痕迹和放火的迹象，下面我们进行内部的初步勘验。”
黎薇接过支队递上来的勘验笔录，也不禁感叹道不愧是方倩带出来的人，动作就是麻利。
勘验笔录写得很详细清楚，黎薇读完之后问道：“东侧是一家粮油铺，当时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粮油铺的人当晚七点半下班就回家了，并不在店里，”林司渺看起来昨晚不仅写了文件，还将几个组的询问记录都看了一遍，情况了如指掌，“虽然粮油铺也是下店上宅的结构，但因为二楼住宅部分经常有闹老鼠，最近没有再住过。”
老鼠？
黎薇点了点头，跟着往里走。
环视着一楼四周的景象，东侧墙皮已经脱落所剩无几，木质的菜篮子已经全都烧成了黑乎乎的一团，金属菜架虽然还能保持着大体的样貌，但看起来也是歪七扭八。
黎薇由内向外看着门框上残留下的烧损痕迹，正好看到了蹲坐在门外的一只小白猫。
“那是徐吉养在店里的猫，”林司渺走了过来，“这附近老鼠不少，很多家里都养了猫。”
黎薇看着新奇：“猫昨天也在店里？”
“嗯，猫一般睡在一层。”
“那猫的笔录你取了么？”
“取了。”
“它说什么？”
“它说喵喵喵喵。”
“……”
没想到林司渺还有心情揶揄自己两句，黎薇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孔：“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们几个就行了。”
林司渺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一楼勘察完之后她来到二楼看了一圈。
二楼主要是住宿的部分，但这里的过火痕迹很明显要比一楼轻很多，一些痕迹也大都是热烟气留下的。
“二楼面积不大，这里的房间是怎么规划的？”
林司渺叫来了徐吉，后者的眼眶哭得红红的，声音沙哑地介绍道：
“我……我、我媳妇和小女儿住在北边的大卧室，大女儿和二女儿住在东边的小卧室。南边留了一块地方做饭，我媳妇说液化气罐扛不动，我就买了个二手的电炉子。”
徐吉边说边抹了一把眼泪，黎薇递上一包纸巾，后者接过之后擦了没两下，就再也没忍住，一下哭出了声。
微微皱眉，黎薇撇过头不忍心看，林司渺安慰着徐吉带他走到了现场外。
视线在这个五口之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来回审视，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些每天都会用到的锅碗瓢盆，她突然想到昨天说过还有两个受伤的人，转头问方倩：
“你们支队上报的情况说还有两个受伤的，是什么人啊？”
“那是附近的来救人的邻居，”方倩合上笔记本，“最先发现起火的是对面的修车行老板，当时他正在门口和朋友喝啤酒，一楼的火势突破窗户窜了出来，他们连忙先开始灭火，发现灭不掉之后打了119，两个人也在救火的过程中受伤了。”
“那第一报警人是谁？”
“是汽修店老板的朋友。他们当时灭火的时候没有听到有人员呼喊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异动。”
摸索着下巴，黎薇的面色有些难看：“难不成……当时起火的时候四个人已经陷入昏迷？店里东西这么多，能产生不少有毒有害气体。”
方倩耸了耸肩：“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尸体已经送检了，报告得明天才能出来。尸体分布图倒是已经做出来了。鲁小艳和小女儿的卧室在北侧卧室，二女儿的尸体在东侧卧室，大女儿的尸体在楼梯上，头部朝向下楼的方向。”
“那也就是说……起火的时候大女儿是醒来的？”黎薇眼睛一转，“起夜啊什么的，然后发现一楼发生了火灾？”
“有可能……”方倩站在楼梯上望了一眼一楼的狼藉，“这种火灾最不好逃生，人都住在二楼，一楼一旦着火，二楼的人……”
两人同时望向窗户，而窗户上全都装上了防盗窗。
“徐吉他们这个菜铺子开的时间不长，上个月才租过来的，”说到这里，方倩也有些感叹造化弄人，“徐吉昨天交代，一家五口好不容易将欠了五年的外债还清，才盘了这个铺子，以为好日子终于能来了，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
黎薇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水火无情。”
与刑事案件的侦办不同，那是“与人斗”。
火灾案件的侦办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斗。
可能是一根出了问题的电线，也可能是一盘没有熄灭的蚊香，甚至是水晶球折射出来的阳光……种种可能，都要排除。
捋了捋头发，黎薇拿着相机拍了些照片：
“这些金属货架的倒塌方向很有意思，都指向了东南方向，墙面上这里对应的烧失情况也最严重。”
“但是木质菜篮就不是这样了，”方倩提出异议，“木质菜篮南侧和西侧烧损都很严重，尤其是西侧，还有一些液体流淌痕迹。”
“那就跟放的东西有关了，”黎薇寻摸了一下，“而且南侧这边窗户，通风情况也不一样。对了，当时汽修店老板有没有说过火是最先突破哪个窗户的？”
方倩用激光笔指着：“南墙靠东侧的窗户。猫也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猫……
它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