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梭巡客厅,没有见着赵姨的身影。
她定在宽大的沙发前伸了个懒腰。方才动手,筋骨忽然用力不太习惯。
活动完,她弯腰伸手拿水晶桌上的零嘴儿,抛进嘴里,咀嚼吞咽进胃才悠闲地往厨房走。这个点,熬几个小时汤,煮熟正好是夜宵时间。
果不其然,香喷喷的汤香从厨房飘出来。祝夏站在厨房门口,看见灶上炖着汤,蒸汽袅袅升腾。
她走进去,站在光可鉴人的操作台旁。赵阿姨听到动静回头看她。
祝夏眼睛瞟过去,问:“在炖什么,好香。”
“炖了点花胶百合,补身子。”赵阿姨说。
祝夏下意识看自己的胳膊,五指捏了捏,示意赵阿姨看,“有很多肉。”
赵阿姨被她逗笑了:“这点肉算什么?”
祝夏沉吟片刻,若点漆的眸子转动,问:“有没有吃了能长肌肉的?”
赵阿姨将火势调小,笑说:“肌肉哪有吃出来的,那都是锻炼出来的。”
她拿个碗,先给祝夏舀一碗,祝夏要接过被她拍了下手背,“外面去。”
祝夏只好走到餐厅,坐下来,等着赵阿姨把碗放在她面前。
祝夏叫赵阿姨一块吃,赵阿姨摇头说专门给你炖的。
祝夏拿汤勺舀着汤,有些心不在焉。她听赵阿姨念叨老宅的事情、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祝夏一字不差地听进心里,偶尔搭一句话:
“赵姨,以后我叫你侃爷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拿我打趣呢。”赵阿姨无奈笑道。
京城的有钱人叫款爷,喜欢聊天的叫侃爷,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叫倒儿爷。
祝夏笑笑。
她慢慢吃完一碗花胶百合,末了才问:“有点心吗?我拿些到暖房。”
赵阿姨说有,拿食盒装点心糕点给她拎过去。
祝夏提着食盒离开餐厅,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交谈声。
“你说,你脸上的伤是夏夏打的?”温千惠声音如初,见惯了大场面的她语调始终是温和有礼,不失威严。
“除了她还有谁敢在老宅那么嚣张。”宋成昀说这话的气势并不足,音量也极低,因为宋成煜在场。
祝夏看见原本闲散坐在沙发上的宋成煜不紧不慢地移动目光,精准落在她身上。
两人对视三秒,温千惠也凝眸望了过来。
“二婶。”祝夏神色自若朝他们走去。
佣人正在替宋成昀处理伤口,擦拭药膏,宋成昀看见祝夏,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一下,疼得他倒嘶口凉气。
“二婶,你可得给我做主,祝夏今儿个敢在老宅对我动手,明儿个就敢大闹宋家。”宋成昀瞪着祝夏。
温千惠不受他言语影响,锐利的眼眸看着祝夏,问:“夏夏,怎么回事?”
祝夏不偏不倚地迎着二婶看穿一切的目光,把餐盒搁在桌子上,坦然道:“是我干的。”
水晶吊灯的白炽光芒在头顶洒落,流光溢彩般倾泻在小姑娘身上,似给她镀上一层薄薄的冷光,更显得肌肤似玉似幻,盈洁如雪,雪肤花貌。
祝夏自幼在宋家长大,定然不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小姑娘。
即便抛弃千金小姐的身份、抛弃宋家的背景,她依然有底气。
温千惠喜欢这样有气魄的小姑娘。
世家子弟就应该有骨气、有节气。
可祝夏她又是孤僻疏离、漠不关心的。
温千惠在政界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太有个性的人,无非两种结局。
一、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二、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揍宋成昀这件事,温千惠相信祝夏做得出来,也认为她敢作敢当。
听到祝夏的回答,温千惠毫无意外。
宋成煜肘弯撑在沙发扶手,大拇指和食指抵着太阳穴,眼神依旧略带温柔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承认了!
宋成昀欣喜若狂,脑袋一动,牵扯脸上的伤,嘶了好几下。
温千惠波澜不惊,抬手轻轻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叫祝夏坐下谈。
“来三哥这里坐。”宋成煜忽然出声,歪了下头,示意他旁边的位置。
再明显不过的含义。
温千惠和宋成昀怎么会看不透。
每回祝夏招惹点什么事情,宋家和温家想要训斥她,宋成煜都会在明知真相的情况,光明正大护着祝夏。
“多谢三哥。但不用了,我站着就好。等下要给爷爷和大伯送点心,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祝夏慢条斯理说。
宋成昀脸色一变,看着她胜券在握的平静感,心头愠怒,正要开口,忽然触及宋成煜的眼神,登时像被泼了盘冰水,冻在原地。
温千惠睨眼自己的儿子,他们前不久方才谈论过结婚事宜,结果和往昔一样不欢而散。她收敛心神,抬眸看祝夏,说:
“正好,想必也不用我多费口舌,简单说下事情来龙去脉。”
祝夏那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宋成昀从前见识过,这次决定先发制人:
“祝夏在外面养小白脸被我知道。她恼羞成怒,就对我动了手!”
室内霎时一片阒寂。
温千惠视线上下审视祝夏,可小姑娘面上情绪毫无变化。
宋成昀见没人说话,反而慌张起来:“难不成你还想否认?!”
“你说我养小白脸,我认。”祝夏黑白分明的眼瞳直视宋成昀,有条不紊说,“那我打你,你也该认。”
宋成昀脸色越来越难看。
什么鬼歪理?这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温千惠视线始终落在祝夏脸上,探究地审查她的表情。
一无所获。
“祝夏你太狂了!这里是宋家,当着二婶和三哥的面,你也敢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宋成昀喝道,“你……”
客厅陡然响起一声嗤笑,打破猜疑、遏止争论。
宋成煜好整以暇地抬起剑眉,冷眸犹似一把利剑,直戳宋成昀眉心:
“你还知晓这里是宋家?”
宋成昀脸色立时煞白,脊背发凉。
“夏夏是我未婚妻,也就是你三嫂。祝夏两字岂是你能喊的?”宋成煜清越的声调如常,却隐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