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里,一切照旧。
殿外,云栈不知站了多久,殿内的争执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追随着神采飞扬的红衣女子,眉眼温柔。
石房不知主子为何站在门口不进去,只是觉得主子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具体如何不对劲他却也说不上来。
“九千岁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报唱,殿内的众官员立马噤声,束手站好。
在众人的注视中,披着玄色大氅的男人缓步踱来,身后的黑衣侍卫腰跨绣春刀,神色肃穆。男子目不斜视地直接坐到前方台阶上最靠近龙椅的位置上。
“见过九千岁!”
前一刻的轻松寒暄瞬间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起紧绷,众百官或奉承或不情愿到底还是得向男子行礼。
这其中并不包括宋太傅和司老太爷。
司家兄妹回到祖父身后。
司重赢好奇:“祖父,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好威风啊。”
“哼,”宋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罢了,何来威风。”
司老太爷也瞪了他一眼。
司重赢不敢再问。
几人分别落座,司家的座位比较靠前,正好在那玄衣男子斜对面的台阶之下第一位。
司重明余光打量那人,心中隐隐猜到他的身份。
能坐到那个皇室宗亲才能做的位子上,又与其外貌相符的,怕是只有那个人了。
东厂督主,云栈九千岁。
前世,萧家父子提起此人无不恨地咬牙切齿,不知为何这位督主大人似与萧家有仇一般,不论萧家干什么他都要从中阻拦,好几次明明大功一件的事都会被他无故陷害最后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奇怪的事,偏偏也就到此为止,多动些手脚就能让萧家家破人亡机会也有,可他就像猫捉老鼠一般,只玩不吃,让萧家父子头疼不已!
司重明对这位九千岁的了解也是来自于萧恒之的咒骂之言,自然没什么好话。
今日一见却觉得真人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男人眉目如画,唇似朱砂,妖冶却不妖媚,撩人却不勾人,眼波流转之间像是埋在土里多年的美酒,品之有味,闻之醉人。
上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美人还是······
等等!
司重明一惊,猛地转头。
这人,她是不是之前见过?!
小巷?马车!
抬手扶额,司重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这不是自投罗网嘛!自己招惹什么人不好,竟招惹了这么棘手的人,甚至当时还垂涎了对方的美色!
越想越想给自己两巴掌。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当时天色太暗,对方根本没看见自己的脸了。
云栈眼底浮起笑意。
女孩的表情太过丰富,一眼就能猜到她此时所想。
怕是认出自己了,正后悔呢。
司重明再次偷看过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眉眼。尴尬地笑笑,假装若无其事的又把头扭了回来。
这时司昊天终于来了,睡了一下午,此刻正精神抖擞。
“皇上驾到!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驾到!”
百官立即起身。
“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之大,余音绕梁。
舜德帝在龙椅上坐下,右手一抬:“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落座。
舜德帝十分满意,“今日是庆功宴,众爱卿可以放松些,咱们君臣同乐。”
“臣等遵旨。”
“哈哈哈哈,”舜德帝举杯,“那朕先来第一杯,此次大胜南诏,是我大舜之喜,司昊天将军居功至伟,让我们君臣共饮此杯,为司将军表功!”
说罢,舜德帝一仰头,率先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
台下百官无一不从,纷纷仰头干杯。
随后礼乐声起,舞姬进殿,载歌载舞。
司昊天拱手:“陛下,此乃臣应分之责,当此殊荣臣心中有愧。”
“哎,”舜德帝摆手,“爱卿何须自谦,你的功劳朕心里有数,今日这些皆是你应得的。”
“父皇都如此说了,司将军你就别客气了。”之前负责迎接的三皇子出声笑道。
大皇子也接话道:“司将军劳苦功高,驻守边关十余年,是该好好犒劳犒劳。”
二皇子不甘示弱:“大皇兄和三皇弟说得对,司将军是我大舜的有功之臣,若不如此,岂不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三个皇子竟是同时向他示好!
下意识看了眼舜德帝的表情,他似乎对三个儿子的表现很是欣慰,并没有多想。司昊天内里却是冷汗涟涟,生怕惹得皇上以为他有心投靠哪位皇子。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虽一直被朝臣请求立储却迟迟没有下诏,虽在旁人看来三皇子最受看重,但毕竟大皇子才是长子,二皇子也是文韬武略,所以储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现未可知。
司昊天只想老老实实打他的南诏,并不想多加一份从龙之功,因此哪个皇子的话他都不敢接,只能对着舜德帝再次一礼:
“是。臣遵旨。”
若是能选他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在圣都尚未站稳,这一遭不知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留下多少隐患。
就这一打眼下去,不少朝臣的脸色都是意味不明。
怕是风雨欲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谁知舜德帝看了场上一圈,竟当众点了司重明的名:“司家重明可在?”
司重明一怔,起身行至宴席桌前,跪下行礼:“臣女司重明,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孩声音清亮,动作稳重,不卑不亢,一下子吸引了大殿内众多男人的目光,纷纷明里暗里地打量着她。
毕竟这几天关于她的传闻太多了。
“你便是司重明?”舜德帝兴趣盎然:“怎不着女装?这一身是你自己修改的?倒也别有意趣。”
司重明答道:“回陛下,臣女舞刀弄枪惯了,女装太过繁琐行动不便,穿男装又总有女子误会纠缠,平白多了不少桃花债,所以只好在服饰上稍作修改。”
“哈哈哈哈!”舜德帝不可自抑地捧腹大笑。
台下不少官员和少爷们也笑出了声。
唯有云栈一直看着她。
舜德帝好不容易笑够了,抹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果真如你父亲所说的是个让人头疼的丫头,既如此朕就多赏你些衣料,多做几身色彩艳丽的衣服,省得再招桃花债。”
“谢陛下赏赐!”老老实实地叩首谢恩,司重明坐回父亲身后。
一舞终了,另一批舞姬登场,手里各执一柄未开刃的长剑,看样下一支舞竟是要舞剑。
司重赢看的津津有味,桌上的酒已下去大半。但像他一般没心没肺的人毕竟是少数,司家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
司老太爷面色很不好看:“看来往后在圣都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三个皇子的拉拢之意太过明显,想必之后会有更具体的动作。不能投靠任意一方,也不能得罪任意一方,若处理不好,司家就会成为这场权力之争中,被各方放弃的弃子,任意一方都不会放过他们。
既要持身中正,又要平衡各方。其中的点根本不好掌握。
司重笙和司重明深知祖父的忧虑,但在事情未发生之前,他们也拿不出好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