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白来之前，孙柔看了他写的报告，直接就说：“这件事不合理。”
一个允诺，让姜莉莉惦记了这么久。
也许换一个心思耿直的人会如此，可是警方了解下的姜莉莉身上并不具有这样的特质。
而只认识几天的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程度的了解，除非姜莉莉还有别的依据认定，徐子昂“应该”也一定会回到钱家村来，因此在迟迟没有等到徐子昂的时候，她才会因过度的压抑而心理扭曲——这个推测合理且无用。
除非他们能知道姜莉莉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警方。
…………
第二天一早，赵陌白被电话吵醒。
是吴真真打来的，还没开口，背景音里就传出熟悉的女声催促登机。
吴真真应了一声“就来”，转头才对电话里头喊：“队长你啥时候回来？”
赵陌白坐起来，随手压下头上不知道何时翘起的毛，“估计还要三四天吧，压的案子别着急，我周末回去的时候——”
“没事儿，队长你不用着急，关于局里新下来的案子，孙柔姐要带我出外勤了，我们马上就登机了！”
吴真真十分兴奋，还没等赵陌白反应过来，他又说：“新年我恐怕是回不了家了，队长你呢？”
“新年？”
“对啊，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背景音里又传来女人的催促，吴真真一边小跑着，一边捂着话筒说，“这次外勤办案的地点，离我老家可近了，我问过孙柔姐，三十那天晚上我可以去看我爸妈！队长，你爸妈没给你打电话啊。”
赵陌白：“……”
赵陌白：“让你孙柔姐听个电话。”
“哦。”吴真真声音远了些，跟身旁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对方的回复很冷淡，隔了一会儿，吴真真才贴近手机，“队长，孙柔姐说我们着急登机，不跟你说了，我挂了哈。”
赵陌白：“……”
孙柔这段时间以来有点怪。
赵陌白看着手里黑了屏的手机，晨间的那一点儿迷茫悉数散去，阴沉下脸。
这小子果然打电话是来炫耀的！
医院里，辛晚果然还在。
“噗嘶噗嘶。”隔着半掩的病房门，赵陌白发出动静引起女人的注意，见她看过来，又一招手。
两个人到了把头的窗边，周围没人注意，赵陌白压低声音，“昨天不是说要帮我吗？怎么帮？”
辛晚淡淡地说：“找到她的痒点，就是让她开口的关键。”
赵陌白：“？”
怎么这么耳熟，这说的是他的词儿啊！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有默契了，赵陌白摆正心态，微微躬下身子，虚心求教，“展开说说。”
“快新年了。”
顺着辛晚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很轻易地能看见道路两旁都挂上了装饰用的红灯笼，赵陌白不禁哑然，徐子昂的案子依旧没有着落，他这日子都快过糊涂了。
辛晚收回目光，温和地看向他：“如果这两天能得到你想要的回答，你还可以赶得上回家过年。”
倒也无关紧要，赵陌白家向来是不太在意这种形式感，他那恩爱的父母过年的时候估计还在国外玩得开心呢。
赵陌白抱着肩，懒洋洋地倚靠在墙壁上，“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早点让她开口啊。”
话虽如此，赵陌白也没有真的指望辛晚，一个警务系统之外的人，轻易地能让一个身患绝症、时日无多的女人吐露真言，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童话故事。
可是辛晚真的让这个童话故事成真了。
在辛晚的要求下，没有任何人在旁边，她们两个单独相处了一上午，病房的门再打开的时候，辛晚轻轻地冲赵陌白点了下头。
赵陌白还没反应过来，一旁望眼欲穿的杨警官率先冲了进去。
杨警官：“姜莉莉，你对钱家村拐卖妇女的事情知道多少——”
病房门晃悠两下关上。
赵陌白抓抓头，忍了半天，还是屈从于自己的求知欲。
他上前两步跟辛晚并肩，肩膀拐了拐，“哎，你到底是怎么跟姜莉莉说的？”
辛晚歪着头，“我是个作家，我很擅长编故事。”
“然后呢？”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听说过吗？”
“……”
“可能是我编的故事，让她欲罢不能，想要在生命完结之前听到它的结局，才这么配合吧。”
他叹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警告：“辛晚。”
女人轻声问：“你不相信吗？”
“你让我拿什么相信，量子力学吗？”
见他有些烦躁的模样，辛晚失笑着摇摇头，望向病房内，“到底怎么说的有关系吗？她肯开口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病床上的姜莉莉虽然面色不耐，但终究还是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
赵陌白心头一梗，只觉得荒唐。
杨警官心满意足地走了，赵陌白刚要进去，就被早已虎视眈眈多时的护士拦住了去路。
年轻女护士的脸上早已经找不到第一次见到赵陌白时候的羞涩，满脸的不悦：“我不管这位患者她究竟做过什么，就凭她现在是在医院里，而不是在监狱，我想你们应该给她最基本的保障！她需要休息！”
娇小的女护士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训得抬不起头来，赵陌白头昏脑涨，只知道点头道歉，保证绝不再犯。
等到护士离开他才松了口气，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啊，影响她休息的不是杨警官吗？你说是不是——”
他一扭头，辛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然后在医院门口找到了她。
她身上是一件更适合深秋的厚呢绒外套，只是在这个北方小城寒风呼啸的时候，还是显得少。
赵陌白不大满意：“你就穿这个大衣来的？
辛晚视线落在他厚重的羽绒服上：“你觉得冷？”
这句话让脱了一半衣服的赵陌白怪尴尬的。
但他还是倔强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将自己的羽绒服披在了辛晚身上。
“明天给我，早点回去吧。”
“哎。”
他转身得急，辛晚出声的同时伸手抓他，手指抓皱起他小腹上的毛衣，刮擦感让赵陌白的腹肌冷不防绷紧。
她这是在干什么……
赵陌白声音莫名其妙地响亮：“辛晚，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话出口，男人又颓唐起来，“你——算了，怎么了？”
“我是想跟你说——”在这个小城医院门口，在漫天的寒星之下，她音色沉沉，“赵陌白，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