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水不明白徐子昂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曹三水:“就刚刚啊,我路过大仙家看到你爸了,他还拿了你妈的生辰八字,我猜啊,他可能是想把你妈的骨灰埋进钱家祖坟里……”
他话还没说完,徐子昂就起身离开了。
曹三水:“哎,等等我。”
曹三水隐约知道徐子昂可能是要去找钱大业算账,虽然说女人死了进男人家祖坟是这里祖祖辈辈的规矩,可是钱大业可是上门女婿,这姓着妈妈姓的儿子肯定不乐意啊。
这样想着,曹三水跟徐子昂一起到了大仙家门口。
夏天的傍晚格外漫长,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还没有黑透,只是这会功夫,风也不吹了,云也不飘了,空气格外沉闷,天边隐隐的闷雷声,充斥着不安的因子。
徐子昂没直接进去,而是偷偷在檐下,从窗户的缝隙中谨慎地往里看了一眼。
曹三水眼睛一亮,这他了解啊。
他扯扯徐子昂的衣袖,示意后者跟他走,然后熟门熟路地找了一个角落,既不会被屋内和屋外路过的人发现,又能清晰地听到屋里在说什么。
屋里钱大业正在跟大仙谈话。
“这次我特意来请您,您一定要帮帮我。”钱大业脸上充满恳切之色,有件事困扰了他许久,私下无人的时候,那种忐忑就忍不住流露出来。
大仙问:“这真的是你老婆的生辰八字?”
“对。”
大仙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凶,大凶啊。”
钱大业往前凑了凑,眉心不满地皱了起来,“你是说她命不好?”
“非也非也。”大仙借着窗边昏暗的光,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有些发皱的纸条,“她命里富贵,是你……你们八字不合。”
“你们是强行绑在一处的婚姻,你压不住她的命格,她又横死,生前没享受完,死后自然怨气很重,所以才扰得你整日睡不着觉,对吧?”
“对对,每次想起我的妻子,我心里都难受,大仙您看得真准。”钱大业急忙问,“这怎么解决啊?”
“这解决之法嘛,除非——哎。”
“大师请直说。”钱大业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有些厚度,递到大仙手上。
大仙掂量了一下,自然地收进怀里。
“昨天晚上请了位神仙,他教给我一个解决之法……”
屋外,曹三水死死地拉住想要冲进去的徐子昂。
他太了解村里这些人了,这钱大业可是现在村里的“贵人”,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来偷听钱大业的事儿,免不了挨一顿揍。
曹三水:“走啊,先走。”
毕竟是从小皮实大的,徐子昂的力气较他还差一截,他把徐子昂拖出来,刚松了口气,就被男人一拳挥在脸上。
“哎呦……”曹三水被打了一个趔趄,捂着脸疑惑,“你干啥?”
“你拦着我干什么?”
“我不拦着你又怎么样啊,你连村子都出不去,你冲进去你也没用,你妈还是得被挖出来。”
曹三水话音落下,徐子昂死死地攥着手,眼眶红了。
大仙也不知道问了哪路神仙才得到的解决方法。
因为徐媛媛命好但又横死,需要弥补这中间的差距,所以就要把她的命“拉下来”,大仙神色诡秘地提议,要钱大业找到一处风水差的地方,在高处修建一处房屋。
房屋需要有一处全不见日光的地方,要被四面包围,确保没有缺口,然后屋内布置若干,供奉徐媛媛,引出她的残存的怨气,再让众人践踏,人数越多越好,如此方可让徐媛媛所有的痕迹烟消云散。
最后一个步骤,挖出徐媛媛葬在公墓里的骨灰,埋进钱家祖坟,彻底改变徐媛媛的命格,也可以福泽到钱家的后人……
虽然曹三水也不太相信这种东西,但是却觉得听起来……挺恶毒的。
可钱大业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徐子昂闷声往外走。
曹三水抓住他:“哎你去哪啊。”
徐子昂喃喃:“她活着我没有能力救她,现在她死了,我还是没能力救她,我算什么儿子!我要救我妈,我要救我妈……”
他目光灼灼,空气中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他面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哎,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得回家去。”
“妈……我要救我妈妈……”
曹三水还想抓他,被徐子昂推倒在地,糊了满脸泥,呼吸都不畅了。
曹三水平时也不是个热心的人,也怕再跟徐子昂在一起会招祸上身,想着村子就这么大,左右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难受了自然就回去了,曹三水于是也不管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冒雨小跑着回家。
两个男人走的方向截然相反。
…………
徐子昂跌跌撞撞地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了。
电闪雷鸣接连起伏,声势骇人,尤其在这山间,更显得天地苍茫辽阔,人在其中渺小如蝼蚁。
这样的天气,没人肯在外面,徐子昂就这么一路踉跄到了村口。
眼前只有一条路,哪怕再长,他一步一步总有能走出去的时候,他要出去……他想要找到能帮助他的人,他想要阻止钱大业,他想要……他想要的东西,可能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身上轻飘飘的,心里的痛苦都被麻痹,与此同时,他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发高烧,继续这样走下去,根本就不可能走到渠水县。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如果就这么死在路上,也不失为一种好结局,死在为母亲奔波的路上,他就能够安然去见她了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徐子昂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昏倒了,可是勉强回头一看,村头那棵大树还在身后不远处被狂风摇晃着,张牙舞爪地在嘲笑他的无能。
有个陌生的声音问他:“你想离开吗?”
一开始以为是幻听,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除了那个黑脸的年轻人,有了钱大业的授意,根本没人愿意跟他搭话。
可是抬起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