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青和江芷坐在一处较为偏僻地方,饶是如此,他们被认出来后,一个个将会登台演出的人,纷纷过来混个面熟。
论资历,王长青的确不够。
可唱戏这个行当,在相同的背景下,资历自然是很重要的。
但王长青不同。
王长青得了乾隆钦赐举人身份的消息,早已经在扬州传开。王长青家中,得了乾隆御笔题字‘忠孝传家’的消息,也传开了。
这个时候,谁都清楚王长青前途不可限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长青已经是奇货可居,一个个都想和王长青认识一番。不求能和王长青关系多好,至少混个面熟也是不错的。
王长青对此,一一应对。
他年轻,却并不桀骜,也不愿意被孤立。
一番交谈下来,一众人对王长青是夸口称赞,王长青对这些人的夸赞,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唱戏的事情上。
王长青看向江芷,道:“芷儿,你看到连韵山没有?”
连韵山,是今天唱戏的第一个人。
连韵山此人,是扬州戏曲界的老前辈,他并非昆曲的领头羊,而是弋阳腔的一个代表。连韵山四十出头,声音浑厚,极具穿透力。
根据王长青的了解,乾隆第三次南巡时,是十八年前。那时候的连韵山,技艺已然不凡,被江春请来给乾隆唱堂会。
当时,连韵山便一鸣惊人,令乾隆颇为赞许。
十五年前,乾隆第四次南巡,途径扬州时,连韵山依旧是参加了堂会的,而且演出非常成功。
乾隆这一次南巡,江春依旧请了连韵山。
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乾隆是七十岁的人了,上了年纪,人上了年纪就念旧,这时候,江春把连韵山请到畅春园来,再让连韵山唱一曲,必定收效很好。
王长青听过江春的详细安排,知道有哪些人,而且他对于连韵山也是有印象的,所以没看到连韵山在,便连忙开口询问。
江芷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道:“青哥,还真是没有看到人。”
王长青道:“距离堂会的开场,已经不到三十分钟了。时间有些紧迫,芷儿,你立刻去找人,让人通知江公,说连韵山还没有抵达,请他老人家赶紧确认。否则,这一次的堂会,极可能因为连韵山的推迟而受到影响。”
江芷闻言,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清楚江家的一切,虽然是江春苦心经营的结果,但也来自于乾隆的恩宠。
堂会办得好,乾隆高兴了,江家自是受益的。
堂会出了错,那就是江春的错误,会让乾隆不高兴的。
江芷连忙起身,快速的出了后台,找到侍从,让侍从立刻去通知江春。这里的侍从,多是江春安排的人,都认识江芷,一听到江芷的话,连忙就去通知江春。
不一会儿,江春就来了。
江春仔细的打量一番,没看到连韵山,脸色也是无比凝重,开口说道:“谁看到连韵山了,怎么还没来?”
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看到连韵山。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江春呵斥道:“肃静!”
随着江春一开口,所有人都立刻噤声,全都不再说话了。这时候,谁都察觉到江春动怒了。平常时候,江春一贯是好说话,但涉及到正事儿,江春可是极为霸道强势的。
江春说道:“今天早上,谁和连韵山接触过?”
众人齐齐摇头。
江春再度道:“昨天,哪些人和连韵山接触过?”
“我昨天见到了连韵山。”
忽然,有人站出来。
此人名叫宁从升,是秦腔的代表人物,他是北方人,却一直在扬州唱戏。宁从升三十出头,在秦腔的造诣上,也是颇为不错。
江春道:“说说,连韵山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宁从升犹豫片刻,便道:“江公,昨天晚上的时候,听说连韵山突然犯病了,直接就昏倒在府上。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府上管家一早去了药铺拿药,和医生闲聊偶然得知的。”
江春皱起了眉头。
连韵山这厮,既然犯病了,就该早些提醒的。
现在又还没有来。
江春心思思索一番,就喊来了人,立刻快马加鞭去连韵山的住宅找人。安排了人去后,江春让众人都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
江春看向了王长青,说道:“长青,你要做好登场的准备?”
王长青登时就明白了过来。
江春的意思,是如果连韵山无法抵达,他就得顶上。
王长青道:“江公,是把我和芷儿的戏,提前到第一来吗?”
“不!”
江春摇头道:“你一个人登台,你一个人唱戏。连韵山的戏,约莫是三十分钟。你唱戏的时间,就必须在三十分钟左右。”
“时间限定在这个时间范围内,找其他人给你配合,会非常的困难。”
“所以,只能你一个人登场。”
“你一个人,要把这三十分钟演完。不仅如此,还必须要出彩,要让人眼前一亮。否则,这就不算是成功的开场。”
“原本老夫一开始的打算,是让连韵山来开场。因为皇上前两次南巡时,连韵山曾登台演出,这时候连韵山唱曾经唱过的曲子,主要是怀旧,勾起皇上的回忆。”
“可现在的情况,如果连韵山及时赶到了,那都还行。如果是赶不上,那就只能是你来撑起局面,不能让皇上看出破绽,也必须让皇上开怀一笑。”
江春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时候,必须这么办。
王长青点了点头,便道:“江公放心,如果连韵山无法赶到,我自会登台。我现在,先立刻化妆,把准备工作做好。”
“好!”
江春点头。
他没有再离开后台,而是在后台静静等着。
王长青脸上的妆容,已经很快就画好了。因为他这一回的妆容,不怎么复杂,因为王长青选择的,赫然是当初杨三余挑战的《牡丹亭》中‘拾画叫画’这一出戏。
这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且这一出戏曲,也颇有韵味,王长青的演绎也无比经典。
这戏曲作为开场的,不会差。
江春见状,也暗赞往常的反应灵敏,因为戏曲中,总是有对手戏的。这样的一出单人戏,是比较少的,王长青的选择,恰到好处。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十五分钟,悄然流走,距离开场只有十多分钟了。
时间,一点点的抓紧。
“踏!踏!”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后台的入口处传来。
一名侍从快速的跑进来,他站定后,大口大口的喘息,很是疲惫。他禀报道:“老爷,连韵山在府上已经昏死了过去,至今,都还没有醒转过来。连韵山现在,来不了。”
江春点头,摆手让侍从退下,便看向王长青,道:“长青,接下来的这一出戏曲,就交给你了。第一场戏,务必要唱好。”
王长青笑道:“江公放心,我定会稳妥完成的。”
江春这才离开了。
王长青一个人坐在后台,他不再说话了,而是闭目养神,静静的调整自身的状态,等待着登台时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