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芽再次见到白羽，是听说定安侯府出事后的一个月。
彼时她已经开始了工部上班的生活，休沐的日子还是喜欢在茶楼里喝茶听八卦。
燕落霞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位新的琵琶女，弹唱都好听，但是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听多了难免会怀念之前的感觉。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金芽抬眼一看，恢复男装的白羽站在桌边，表情轻松。
点点头：“坐吧。”
白羽不见外，直接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桌上的点心瓜子也照吃不误。
听了半晌琵琶，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周围人声鼎沸，白羽声量小到微不可闻。不过金芽还是听到了。
她有些纳闷看了他一眼。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你做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只有用下作的办法来侵犯她的利益，才可能存在看不看得起的情况，既然与她无关，那自然谈不上什么评价。
白羽苦笑两声。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你的身边，现在我们俩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金芽当初对自己有一份特别的感情。
去祁家之前她赶来见他那一晚，若是普通的认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吧。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带有距离感的话。
金芽闻言，也不听曲儿了，扭过头来好奇地问：
“你设想中，我们俩可能是什么关系？夫妻关系？”
白羽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了。
就算还没有成亲，至少也应该是两情相悦的状态。
金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一句话吗？”她笑着问。
白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过的话太多，她说的是哪句？
“我说，这辈子我都不会成亲，把自己变成别人的附属。你应该有印象。”
白羽这才想起来。
确实，说过不止一次。
相对无言，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连周围的嘈杂都没办法打破这一份诡异的安静。
金芽对他今天过来的意图有一点点猜测。
有些意外，又不想相信。
如果不是时间对人的改变深刻到这个地步，那就是白羽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准备起身离开前，白羽突然握住她的手。
“如果我榜上有名，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当初在饶和村度过的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这几年太过辛苦的时候，他总是靠着那段回忆撑过来。
如今母亲的仇已经报了，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回到她身边。
不愿意成亲也没关系，只要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他相信金芽总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要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未来，金芽也不可能一直坚持自己所谓的不成亲的执念。
眼下，只要她点头，只要她愿意……
金芽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笑着掰开他的手。
“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想你应该有点猜测吧，当初坚决不想搭理你们兄妹，后来却突然改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白羽手指一僵。
好奇，也有过猜测，但是不管哪种，眼下她说出来，肯定不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双腿像灌了铅，走不动，没办法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金芽叹了一口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认识你娘，跟她是好朋友。我们曾经约定过，以后要是谁有了孩子就要认另一个人当干娘。”
白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别说了！
别再说了！
别打破他最后的希望！
哀求的眼神确实让金芽顿了一下，但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我意外认出你和白云是她的孩子，所以决定帮你们一把。但是你很聪明，有些事情只要我做了你肯定会察觉到什么，所以才有了那份卖身契。”
她直视白羽的眼神。
“所以，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干儿子看待。我当然关心你，想让你们兄妹俩有一个好的前途未来，但是不可能产生另外的感情，你明白吗？”
这一刻，白羽眼里的光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居然是干儿子！
他把她当精神支柱的时候，暗生情愫的时候，她把他当成干儿子？
上天未免太会开玩笑了。
跌跌撞撞起身朝外走，白羽整个人都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金芽跟在他身后，“要我送你回去吗？你现在住在哪儿？”
白羽没有听见，跟游魂似的往前走，脚步都是飘的。
金芽一路跟着他，最后到了白家门口。
白靖松在京城有宅子。
既然白羽有人照顾，那也没必要继续跟进去了，免得再给人家一种错觉。
深夜，躺在床上，金芽深深叹了口气。
当初确实想过，要是以后长大了这小子没有长歪，就算是干儿子也不是不能啃一把。
但是可惜，先是突兀地离开，后来断了联系。
直到在京城遇见后，金芽明白了，他终究还是这个时代的人。
有些想法没办法互相理解，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她卸下心防当成真正可以相濡以沫的伴侣看待。
果然，这就是厚颜无耻企图啃干儿子嫩草的报应啊！
要是白澜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嘲笑她一辈子。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五年，终于产生了一点奇怪的孤独感。
赵荷花是难得精神层面跟她有点同频的人，不过她身边有一桩不错的姻缘，成了也不错。
要是刘三狗甘愿入赘，以后跟着赵荷花走南闯北在各地开拓生意倒也是一桩美事。
想着想着，金芽逐渐沉入梦乡。
又梦到了前世和白澜一起生活学习的时光。
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每一天能活下来都是上天的恩赐，自由和随心所欲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底色。
梦的最后，白澜笑着跟她说，“以后咱俩不管谁有了孩子，孩子都要认另外一个当干妈，约好了！”
她哭丧着脸：“干儿子貌似看上我了，咋办？”
白澜一秒收起笑容，不知从哪儿拿出平底锅，“那就拍死不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