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节 南北归统一（3）
次日上午，蒋介石的代表张群再次亲自上门拜访张学良。张群笑容满面地道：“张将军，热河易帜，总司令非常高兴，对你拥护统一、停止内战的行为非常赞赏，南京方面已经彻底相信了你的诚意，而阎锡山、冯玉祥等反对派现在也都无话可说了。总司令让我现在告诉你，热河省在东北全面易帜后可以划归你管辖治理。”
张学良喜笑颜开，在奉系此时全面让步的情况下，能多得到一个省的地盘自然是件好事。
张群又锦上添花道：“至于贵部军队在东北全面易帜后所保留的编制和规模，总司令也已同意了我们的方案，贵部要么保留20个师的编制，每个师下辖4个团；要么保留25个旅的编制，每个旅下辖3个团，总兵力不超过25万就可以了。”
张学良趁机道：“张先生，你来沈阳已经不止一次，想必你也看到了，日本人对东北可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关东军近日频频集结部队于沈阳郊区，操练演戏，向我方炫耀武力，意在恫吓威胁我们。孙中山先生也说过，东北夹在南北白红两大帝国之间，国防局势确实不容乐观哪！为了捍卫国土、保卫家园，东北的军队肯定是要拥有自卫能力的。另外，我方部分将领也认为我方军队裁减得太多，让他们难以接受。我有个新想法，就是我方在易帜后可以保持20个步兵师，再额外增加5个骑兵旅，总兵力保持在30万以下。这一点，还烦请张先生汇报给蒋总司令，请蒋总司令以及南京方面能体谅我们的难处，理解我们的危险处境。”
张群想了一下：“再增加五个骑兵旅的编制？好，我马上就去汇报蒋总司令，请他定夺。”
张学良和张群紧紧握手：“岳军先生，谢谢你了！”（张群字岳军）
张群刚走，张学良的秘书长王家桢便火急火燎地前来报告：“日本人又来了！”
张学良顿时感到犹如吃了个苍蝇般满心厌恶：“不见！”这些天来，日本政府、日本军方、关东军的特使代表犹如走马灯般不停要求会见张学良，快把张学良所在的奉天省军务督办公署大楼的门槛给踏破了，张学良懒得再去理睬那一张张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嘴脸，也不想再给日本人趁火打劫、勒索要挟的机会，更加不想因为日本人的嚣张态度而怄气，一律不见，或者叫他们去找张作相，让张作相去应付这些令人厌烦的人形苍蝇。但今天的情况下则比较不同，王家桢面露出前所未有的惶然无奈之色：“少帅，不见...怕是不行了！他们一起来了。”
张学良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异样的喧哗声，推门查看，见一小群日本人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直接闯了进来，副官谭海、陈大章、卫队营营长崔成义等卫士们正在尽忠职守地阻拦旁若无人般走过来的日本人。双方发生推搡，日本人为首的一个满脸骄横气息的中年军人猛然一巴掌扇在了一个阻挡他的青年卫兵的脸上，打得这个卫兵鼻青脸肿。这个卫兵立刻举起步枪对准他，同时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子弹上膛。
日本军人冷笑，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把枪口对准我板垣征四郎？”
卫兵怒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我只有一条命，而你也只有一条命。”
张学良心头怒不可遏：“原来这个长得跟狗熊似的东西，就是那臭名远扬的板垣征四郎。老子可不管你是板垣征四郎还是板垣征八郎，你敢闯老子的地盘，还打老子的卫兵，老子可记下这笔账了！”
板垣征四郎被枪口瞄准着，但仍然一脸倨傲和不屑：“你敢开枪吗？你一开枪，大日本帝国马上就对中国宣战，马上就消灭你们的满洲！”
卫兵道：“东北有三千多万人，日本有七千万人，东北人都死光了，你们日本人也只剩下一半的人口了。而我们中国关内还有四万万人口，怕你们作甚！”他虽然年纪轻轻，但说出的这番话却是荡气回肠且掷地有声。
板垣征四郎略感惊讶而意外地看了看这个傲然不屈的卫兵，然后慢慢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竖起大拇指：“好！”他后退一步，高声道，“张少帅，板垣征四郎和诸位同僚前来拜会。”
张学良冷着脸走上前，不冷不热地道：“诸位请吧！”随后他拍拍那个卫兵的肩膀，用肃然起敬的心情正色道，“你做得好！说得对！咱中国有四万万三千万同胞，怕什么？”他微微睥睨这些日本人，心头的愤慨和憎恨愈发加重。
板垣征四郎等人脸上都微微动了动，然后鱼贯走入张学良的办公室。日本人这次来的人确实不少，除了这个关东军的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以及之前张学良接见过的日本驻沈阳总领事林久治郎外，还有日本政府全权特使林权助、日本陆军参谋次长南次郎中将、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的外交顾问佐藤安之助少将、日本政府派给张学良的顾问土肥原贤二。张学良看得出，这六个人其实分别代表着关东军、日本政府、日本军方、日本首相的势力。看来，热河易帜确实极大地刺激了日本各方面的势力，使得他们今天同时赶来和自己图穷匕首见摊牌了。张学良冷冷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诸位请自便吧！”他也没有让卫士给他们端上茶水什么的。
日本人的开场却大大出了张学良的意料。只见林权助突然毕恭毕敬、认认真真地从带来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然后打开来，却见里面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勋章。几个日本人齐齐肃然立正，林权助郑重其事地对张学良道：“张将军，日本政府和天皇陛下深知张将军您有志于日中亲善事业，因此天皇陛下和田中首相在鄙人离开东京时，特命我代表天皇陛下将这枚勋一等旭日大绶章授予将军阁下！这是大日本帝国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征，代表着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政府对张将军您的最高褒扬和最深切的信任，以及对您致力于且大力促进日中亲善事业的表彰。”
张学良顿时哭笑不得。自己恨这些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而日本人也在千方百计地打着东北以及整个中国的主意，双方在背后盘算着对方、提防着对方，随时都会大打出手，可谓水火不容、不同戴天。日本人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授予这个什么狗屁勋一等旭日大绶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张学良也知道日本人的用意，无非就是拉拢自己，让自己出卖东北的利益给日本人，让东北成为日本的囊中物和殖民地。张学良此时也只得借坡下驴、虚与委蛇，带着啼笑皆非的表情，伸手去接那勋一等旭日大绶章。
林权助看张学良随随便便就伸手过来，不由满脸不悦：“张将军，勋一等旭日大绶章是大日本帝国至高无上的荣誉，根据大日本帝国的规定，获得者在接受勋章的时候要举行极其隆重的典礼仪式，起码要有西洋乐队演奏大日本帝国的国歌。将军阁下岂能如此任意随便？”
张学良怫然道：“我父亲刚去世，家里还在奏着丧礼哀乐，你们却让我在这里大吹大擂、欢天喜地？再说了，我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什么西洋乐队？”
佐藤安之助声色俱厉道：“混账！能够得到天皇陛下授予的勋一等旭日大绶章，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光荣和前所未有的荣幸！岂能如此轻慢天皇陛下赐予你的恩典？简直是不知好歹！”
张学良顿时大怒：“你们的裕仁天皇是你们日本的天皇，又不是中国的皇帝！中国不是日本的附属国！我也不是他的属下！何来的恩典？”
佐藤安之助勃然大怒：“张学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张学良怒发冲冠：“老子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不识抬举！又怎么了？你他妈咬我？”
佐藤安之助暴跳如雷：“你父亲张作霖一直是我们的掌中玩物，你也一样！别不自量力！”
张学良怒不可遏：“放你的臭狗屁！”
谭海等人在门外听到怒骂声后立刻呼啦啦地冲进来，齐齐横眉怒目，怒视日本人，随后齐齐举枪瞄准，子弹上膛的咔嚓声响彻房间内。使得现场气氛陡然剑拔弩张，随时都会擦枪走火、血溅三尺。佐藤安之助毫无惧色，满脸讥讽地放声大笑：“你们的耳朵如果没有聋了，那就好好地听听沈阳城外的声音吧！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张学良等人都凝神聆听，只听见城外轰鸣爆炸声犹如滚雷般响彻不绝，此起彼伏、地动山摇，谭海等人都神色一变。佐藤安之助冷笑道：“听见了没有？这是关东军正在浑河两岸举行大规模的实弹演习。我在这里告诉你们，在奉天各个主干通道和南满铁路的各个火车站，关东军都已经准备好了铁丝网和沙袋，沈阳城内每家日本人的机构，包括医院、商店、民宅，都已经发放了太阳旗和红十字旗，这是为了防止关东军展开空袭轰炸时被帝国航空兵的飞机给误炸，而城内各家日本人的民用医院也接到命令，随时准备改造成伤兵医院。帝国关东军兵精粮足、士气高昂，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参加战争。自从当年打垮了俄国人后，关东军到现在还碰不到什么对手，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天皇陛下一声令下，二十多年来一直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的关东军立刻就会把任何不自量力试图抗拒大日本帝国的跳梁小丑给消灭得干干净净，为大日本帝国夺得继冲绳、台湾、朝鲜之后的新的殖民地！”他的这番话算是彻底撕掉了日本人已经戴得很不耐烦的虚伪面具，暴露出了赤裸裸的真实嘴脸。
张学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对方这种赤裸裸地威胁，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愤怒。他真恨不得立刻命令谭海他们开枪，把这些日本猪先打死以泄恨。但他也知道这么做是不明智的，可他也实在做不到低声下气地去哀求对方，只得牙关紧咬地看着这些已经露出真实嘴脸的日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