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陈府吊唁这日恰好是春闱开始之日，街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
马车堵在路上很久，卫姝险些去迟了。
她从前倒是来过一次陈家，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再来，只觉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门口负责接待的婆子瞧见卫姝下马车，走上前来见礼：“这位便是楚将军的夫人吧。”
卫姝嫁瞧她面生的很，正要问，就听得她继续说道：“我家夫人特意命我在这里等候楚夫人的。”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楚夫人，请随我来。”
卫姝毕竟代表的是将军府，而陈太医生前与太夫人又私交甚好，所以连带着陈家的人对卫姝的态度也十分好。
卫姝去灵堂面见了陈家的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看见柳初婉站在人群中，她是作为陈太医的徒弟身份在这里的，陈家人对她也十分又好，并未摆出瞧不起的神色。
柳初婉走过来，怕卫姝对这里不熟悉，也没个眼熟的人，特意过来陪她说说话。
卫姝见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知道她肯定是近来没休息好。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卫姝轻声安慰她。
“我知道。”柳初婉面前笑了笑，她挽着卫姝的手朝外走，轻轻说道，“其实，这几年师傅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汤药从来没停过。有时身体难受起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如今这么去了，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也难怪陈太医之前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早有征兆。
卫姝恍然大悟，同时心底又有几分愧疚：“若是早知道，我就不让陈太医来医馆了。”
人生剩下的最后几年，他扔在操劳，卫姝光是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一阵愧疚难安。
柳初婉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师傅操劳了大半辈子，若真的让他闲下来享清福，他怕也不习惯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卫姝的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
她握住柳初婉的手，低声道：“若是将来有一日你累了，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她怕柳初婉为了医馆强撑，也怕她为了记着当年的恩情不肯开口。
“好。”
柳初婉笑着点点头：“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会跟夫人说的。”
她不能一直陪着卫姝，还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
她将卫姝送到席上便离开了。
席上倒是有些能说得上话的人，卫姝并不怕无聊。
她在陈家用了席，才在下午时回到将军府。
太夫人此时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回去，想问问陈太医葬礼的事。
卫姝本意是没想告诉她那么详细的，但架不住太夫人追根究底的问。
“陈太医是年纪到了，寿终正寝，算是喜丧。”卫姝只能道，“他这一生救过无数人，研究各种疑难杂症，给后世留下的财富是宝贵的，哪怕是去了，下辈子也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说的也是。”
太夫人一边笑，一边抬手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满脸欣慰：“他从小就爱捣鼓药材，长大后成了太医令，救了不少人，说他是赛神仙也不为过。”
“是啊。”卫姝赞同地点点头。
“辛苦你了。”太夫人轻声说道。
“娘说的哪里话。”卫姝道，“陈太医当初肯来帮我的忙，这份恩情，我也记在心里。即便没有您，今日我也该去。”
她是知恩图报的。
太夫人笑着道：“说起来，你四妹夫一家，是不是要回来了？”
她也记着卫姝曾说过，今年王勉要带着孩子回来京城任职的。
在陆安六年，物是人非，再回来，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得了京城的生活。
蓦地提起这个，连卫姝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是啊。”她点头，“应该是春闱过后。”
春闱名次出来以后，新科进士才会被派往各地任上，王勉应当也是那时回来。
“那可真不错。”太夫人说，“等他们一家子回来，记得请他们进府来吃顿饭。”
“好。”卫姝笑着应。
春闱过后不久才是慧姐儿出嫁的日子，而王勉一家回到京城，恐怕再快也要一个月以后了。
陆安与京城毕竟相隔甚远。
从清波堂离开，卫姝回听雨轩去换了身衣裳，才刚坐下来喝口茶的功夫，就见玉含进来禀道：“二姑娘过来了。”
“慧姐儿来了？”卫姝微微一愣，“让她进来。”
没几日便是慧姐儿出嫁的日子，她现在不应该在房里忙吗？
还没想的明白，便见慧姐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眼睛怎么这么红？”卫姝见状，顿时心疼道。
“大伯母……”慧姐儿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顿时就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娘说了。”
她一想到方才二夫人进她房间说的那些话，她就打心底觉得膈应。
“又怎么了？”
卫姝眉头一皱，朝她伸出手：“来，坐我旁边来。”
一旁的玉含等人已经去准备茶水点心了，都暂时退出房去。
“我娘方才去找我，跟我说了一些话。”慧姐儿哭着道，“她说……她说叫我将身边的几个丫头，都送给世子当通房。”
二夫人的原话是，反正这男人到头来都会去外面沾腥，不如就将自己身边的丫头送过去，再怎么样，丫头都是自己人，哪怕是将来抬做了姨娘，那也威胁不到慧姐儿的地位。
慧姐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这样的话，怎么能不震惊呢，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在怔愣过后，哭着跑了出来。
“什么？”卫姝皱紧了眉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娘真的这么说？”
她万万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二夫人的嘴里吐出来，明明二夫人自己就饱受外室之苦，到头来，她竟然还怂恿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
一时间，卫姝心中怒火直升，手指都忍不住收紧。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明明她自己也讨厌外室姨娘，为何还要叫我做这种事？”慧姐儿哭的不能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