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舞怔了一下,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不,那种戾气,不能在墨巍云眼里出现!
可是墨巍云已重新扭过头,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孤傲、幽冷、同样戾气闪烁的背影!
凌雪舞承认,墨苍云的计划很成功,目前所有的局势都在朝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可以说,他把一切都算得很准确,可他唯一算不准的,是人心。
希望到时候,一切都来得及,墨巍云的心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沧海王府的灵丹妙药本来就不少,再加上落月提供的那种神奇的药膏,几天之后墨巍云就已经没有大碍,至少行动如常了。
可再神奇的药膏也只能治人,治不了心。心病只能心药医,墨巍云唯一的心药是墨苍云,可这一味药,墨苍云不能给。
已是黄昏,墨巍云却要出门。沉星当然表示反对:“三少爷,天都要黑了,再说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您别出去了吧。”
墨巍云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很正常:“走不远,我出去散散心。”
看得出他眼中的坚决,沉星只好点头:“那我陪你。”
墨巍云也不反对,带着他往外走。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沉星突然一把抓住了他:“三少爷!”
墨巍云回眸:“怎么?”
沉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你……你刚才的眼神……”
墨巍云只是淡淡地笑笑:“嗯?”
沉星愣了片刻,到底还是摇头:“没事,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沧海王府,因为刚才的不对劲,沉星几乎眼睛不敢眨地盯着墨巍云,生怕他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可一路行来,他都平静得很,只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除了比平时沉默一点,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我多心了?
墨巍云突然停住脚步,拐进了路旁的酒馆:“小二,拿好酒来!还有雅间没有?”
“有有有!三少爷楼上请!”店小二认识这位主儿,赶紧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不知道三少爷喜欢……”
“最好的酒,尽管上!”墨巍云豪迈地挥了挥手,一撩袍服落座,“沉星,等会儿你负责结账。”
小二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话,立刻眉开眼笑地连连答应,不多时把好酒送了上来:“两位慢用!”
“三少爷!”沉星按住墨巍云抓住酒壶的手,眉头紧皱,“你忘了上次的事了?难道你要重蹈覆辙?”
墨巍云笑了笑:“没忘,所以等会儿我要是喝多了,你就把我打晕扛回去,别让我惹事。”
“不行!”沉星不肯放手,“你伤势刚刚有所好转,还是不要……”
“放手!”墨巍云将他的手甩在一旁,慢慢替两人斟满酒杯,“沉星,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我心里的苦也只有你知道。我问你,现在除了借酒浇愁,我还能怎样?”
沉星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轻轻叹了口气:“我懂。可是贪杯容易误事,上次的事要是再来一次,你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反正我死定了。三少爷,奴才我忠心耿耿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是那么狠心,非要弄死我才甘心吧?”
墨巍云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笑出了声:“说的那么可怜,好像我有多狠一样!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咱俩就喝这一壶!喝完就走,行吗?”
沉星瞄瞄那酒壶,平均每人也就三五杯酒,绝对醉不了,只好坐了下来:“说话算话啊!只喝这一壶!”
“当然,少爷一诺千金,这可是沧海王的真传。”墨巍云拿起酒壶替自己斟满,笑容里因为提及墨苍云而多了一丝幽冷的苦涩,“这些年你被我折磨得够呛,这一杯敬你,算是我向你道歉。”
沉星摇头:“你没有折磨过我,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们一直是亲兄弟。”
看着他喝完杯中酒,墨巍云微笑:“沧海王府里,也就你和二哥不拿我当仇人看,哪天我要是死了,最舍不得的一定是你们。”
“不许说这样的话!”沉星皱眉呵斥,“你吉人天相,又是得上天庇佑的人,我死你都不会死。”
墨巍云挑唇,又替他倒了一杯:“上天庇佑?我不稀罕。你知道的,我拼尽全力想得到的那份守护,这辈子都得不到了,就算天不佑我,我也无所谓。”
沉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一把抓起酒杯,狠狠地倒进了嘴里,默默咬牙:三少爷,你等着!
桌面下,墨巍云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静静地看着沉星,他突然叹了口气:“沉星,我……会想你的。”
沉星愣了一下:“什么?三少爷,你……”
“还有二哥。”墨巍云笑了笑,眼里似乎有水光凝聚,“告诉他,我会想念他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沉星腾地站了起来,顿觉不妙:“三少爷!你……嗯……”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他根本支撑不住,扑通摔回到了椅子上,眼前已开始模糊:“三少爷,你……你给我下药……”
墨巍云接住他,帮他以最舒服的姿势趴在了桌子上,声音很温和:“只是一点迷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沉星已经浑身无力,意识渐渐远离,却拼命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别……这样……王爷会……担心……”
“他不会的。”墨巍云很轻易地挣脱了他的手,幽然冷笑,“他可以亲手杀我,怎么会为我担心?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是要做傻事,只是不想再留在沧海王府。说不定哪一天,我还会回来找你喝酒的。”
沉星几乎急疯,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拦住……他……”
“云卫吗?没用的,他们现在已经跟你一样了。”墨巍云笑笑,迈步往外走,“沉星,后会有期!”
沉星拼命挣扎,却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不等墨巍云出门,他已彻底失去了意识:完了,王爷会剁碎了我……
少顷,一个衣衫普通、样貌普通、从上到下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的中年男子离开了酒楼,很快消失在了越来越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