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凝神,意念萌生。
果然,那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一道道剑影浮现而出,在脑海里极其真实地舞动着。一招一式,具体入微,如同放电影镜头,能看清楚每一个动作细节。
全套下来,归纳总结,共有八道剑意,又有个名堂,叫做《永字八剑》——“点横竖撇,捺折钩提。”
看到此名称,一股浓浓的似曾相识感顿时扑面而来。
真得不仅仅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的传授之法。
梦中传授。
叶君生没来由想起,在前一世的荧幕上,苏乞儿学得高深武功《睡罗汉》的过程,如出一撤。
原来自己,已身怀高明剑法了……
他神色有些古怪,眼睛望着蓝天白云,定定的出神。
良久,长吐一口气,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惊得一众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那不是叶家的书痴吗?”
“对呀,就是他。”
“听说他家里的书都被人搬走了。”
“可不是,他也因此大受刺激,疯了。”
“原来是这样,真可怜。”
“切,窝囊废,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早死好过了……”
异样的目光,难听的议论,纷沓而至。但叶君生旁若无人,只是笑,一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
三尺长,纤细如手指,薄薄一片——这可不是剑,而是一片竹篾,稍稍用柴刀收拾了一下而已。
叶君生当然买不起剑,以他的身份,也不能佩剑。平头百姓,带兵器上街,被官府抓到,可是大罪。
没有剑不要紧,可用树枝,或者竹篾替代,反正只是练手的。
几天来,叶君生都打着抄书的幌子离开家门,到城东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练剑。家里有五十斤米打底,足够吃一段时间,大大减轻了生活压力。
这段时间,正是练剑的好时机。
只要掌握此门神秘剑法,便拥有了一门护身立命的本事,极为重要。
如此际遇,怠慢了的话,简直招雷劈。
演练《永字八剑》,开始的时候,叶君生只能用第一剑,也就是“点笔剑意”。后面的根本无法施展出来,皆因他的身体基础实在太弱了,无法支撑得起后面招式的变化。
当然,用得出,并不表示能完全发挥该剑意的威力,以他目前的情形,十成威力能发挥出半成,便很不错了。说难听点,就是还停留在拙劣的“照葫芦画瓢”阶段,只得其形,未得真意。
但半成的威力,以筷子作剑,一刺之下,就能将皮厚肉肥的彭大少爷刺成重伤,卧床不起,端是厉害非凡,玄之又玄。
要知道,叶君生根本不具备内力什么的,只是起手一点,结合了剑招的意境,刺到要害的部位上。
其中奥妙,实在难以解释。可以预知,这套剑法,绝非寻常武功。
演练得熟了,他还有了意外发现:参悟剑意,另有其他奥妙用处,比如说:强身健体。
每每演练之后,全身出大汗;每一次发汗,精气神都为之一爽,好像排除了身体的毒素杂质一般。吃饭香了,胃口大了,睡眠质量杠杠的,第二天早晨起床,精神饱满,气息悠长。
久而久之,他本来软绵绵、病怏怏的身子,慢慢发生了喜人的变化,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手脚开始有力,五官敏感度直线上升。
一个月后,叶君生能够多使出了一道剑意:“横笔剑意”。
整整一个月的早出晚归,疯狂练习,简直像变了个人。
期间,家中再无奇事发生,平淡无波。只不过每天晚上,叶君生都会打开《灵狐图》,对之说话,形同自言自语。
但他宁愿相信,那狐仙能听得见,甚至能想象到,对方就坐在画里面,静静地倾听着。
对于它,或者是他,又或者是她,叶君生心怀感激:自己的命运之所以能发生变化,全缘于此。
时光有脚,季节变化,到了秋天,西风渐起,空气中已有了些凉意。
这一日,吃过晚饭后,叶君眉叫住叶君生,道:“哥哥,你且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嗯,有事?”
叶君眉看着他——现在哥哥目光有神,精气十足,和以前相比,简直脱胎换骨了似的,看着就觉得欣慰:“哥哥,你可还记得江家小姐?”
叶君生眉头一皱,脑海里顿时闪出这么一个人来:江静儿,彭城县北郭的江家小姐,江老爷的掌上明珠。
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和叶君生指腹为婚的未过门妻子。
这门亲事的历史,可追溯到叶君生爷爷那一辈。当时叶家还有些气候,又因为与江家是世交,就定下来这门亲事。
人是物非,随着叶爷爷、父母的早逝,以及叶君生的不争气,叶家衰落得一败涂地。而江家经营却蒸蒸日上,一直保持强盛。
于是,这门亲事就变得门不当户不对的了。
多年以来,关于此事,江家再没有提起,甚至都不曾来探望过叶家;而叶家这边,兄妹一个痴傻,一个年稚,也没有去江家登门。
事情随着叶君生醒悟,“重新做人”而出现了转机。
叶君眉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咐:等叶君生不再那么痴呆了,就要他去江家提亲……
现在,或许就是个机会。要知道哥哥今年已十九岁,不小了,若不是因为痴迷书本,耽误了终生大事,早该成亲。
“哥哥,本来呢,你该在去年八月就接江小姐过门,但那时候没法子,所以误了日期。不过不怕,我们有婚书在手,而且江家也不曾提出解约之事,因此我想让你明天就去江家提亲,这也是爹娘最大的心愿。”
叶君眉把事情缘由一一道来。
叶君生心里嘀咕:这不是典型的包办婚姻吗?话说自己还不曾见过江静儿呢,谁知道长成个什么样?退一步说,今非昔比,自家和江家的交情早薄过纸了,根本没了来往,对方十有八九都是不愿再承认这门亲事的,让自己现在上门去提亲,岂不是自取其辱?
叶君眉返回房中,很快就取出一张红纸,交给叶君生。这一份,便是当时叶家爷爷和江家爷爷所写下的契约,红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按照时令,却是有一定的法律效果。
面对妹妹满是期盼的目光,叶君生强笑道:“好的,明天我便去江家提亲。”
叶君眉大喜,再回到房中,捧出一口小木匣,打开,里面用锦布包着一支银钗:“我们家贫,这根银钗是娘亲留下来的,哥哥你就以此为聘礼吧,只是苦了你。”
说着,眼眸有泪光闪现。
见状,叶君生心酸不已,心底一声叹息,久久徜徉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