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厉桐喃喃地念出了小女孩的名字。
一年前,石蕊和蓝月连夜乘车来到宁市。
全部身家除了自已攒的四千一百块,还有邻居们凑起来的三千八百五十。
是厉桐去长途汽车站接的她们,也是厉桐带着她们住进了虹心家园。
后来……
“当我发现蓝月那条项链后,起初十分激动。”闵一乔看向闵虹。
闵虹点点头,她知道闵一乔为什么激动。
当年六岁的闵一乔,正是个臭美爱打扮的小丫头。
她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所以闵涛每次出门,碰上小女孩喜欢的珠珠串串都会给她买一点儿。
闵一乔会把那些项链手镯都拆开,再以自已的审美重新串起来。
虽然只是塑料珠子,但不同的颜色、大小经过再次组合,还真有种独一无二的美感。
“蓝月戴的那条项链,是我亲手串的。红色坠子也是从别的项链上取下来配上去的……正反面的刻痕,也是我……”
闵一乔说到这里,一直稳定的情绪也有点收不住的迹象。
她还记得那次父母又要出远门,让她第二天去外婆家过暑假。
前一晚她熬夜穿了一串项链,还在坠子上刻了一朵金桂花,代表妈妈。
又刻了“一”,代表自已的名字。
因为“乔”字她还不会刻,所以放弃了。
她叮嘱妈妈戴着项链,这是她送给妈妈的护身符。
只是没想到,暑假结束了,她却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妈妈。
或许是她的护身符没用,没能保护住他们。
“那一瞬间的激动过后,我知道必须找蓝月的妈妈聊一聊。”闵一乔调整情绪,继续说道。
“怎么得到的项链?从谁手上得到的?我当时真的期盼着有奇迹。”
或许妈妈没死,但是遇到什么事情,不记得她了,所以才会把项链送出去?
或许妈妈弄丢了项链,但人还活着,因为某种原因就生活在蓝月的家乡?
她悄悄调查,知道了蓝月和母亲石蕊的家乡。
这一年来,常借着自驾旅游的名义,多次去打听情况。
当年谷宗贤被救后休养的村子正是金桂村,那里也是石蕊外婆家所在。
石蕊的户籍却在距离金桂村30公里外的孟家湾村,那是她婚后婆家所在。
闵一乔在这两个村子里都没能找到想要的消息。
之后又辗转找到石蕊出生和长大的村子:石沟村。
如果从地图上看,这三个村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可以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一次,她终于找对了地方。
虽然她依然没有打听到,那串项链是如何到的石蕊手里。
但因为她挨家挨户询问二十多年前洪灾的事情,有一个人悄悄找到了她。
那是个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大婶。
她看着闵一乔的时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哀求和绝望。
她说:“我有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
闵一乔当时说:“你说,无论用不用得上,我都会给你报酬。”
她却摇摇头:“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走。”她颤抖着说:“只要你能带我走,我出去了给你当牛做马。我会做饭有力气能吃苦……”
她给闵一乔看身上的伤:背部有几处烫伤,大臂内侧不少烟疤,小腿和肚子上是青紫色的新鲜淤伤。
后槽牙还被打掉两颗,一直没钱修补。她当时不好意思张开嘴让闵一乔看。
闵一乔没有冲动,在这种偏僻的山区,她不认为自已有能力独自带走一个被常年家暴的女人。
但这种事求到她面前,她也无法假装没看见,置之不理。
她对女人说:“我会在镇上待两天,两天之内如果你能来,我就带你走。”
给她两天时间,是让她考虑清楚,而不是因为挨了打一时冲动。
有些女人当下想逃离,稍微冷静下又狠不了心,放不孩子放不下孙子放不下种种。
在镇上等她,也是看看她是否有那个胆魄离开。
毕竟她如果想跑,不可能借助他人的交通工具,只能从村里走到镇上。
二十里山路走完,她应该就是真的想逃离。
第二天一早,闵一乔在宾馆门口看到了疲惫但表情坚决的女人。
她背了个小包,鞋子和裤脚上还沾着翻山趟河而来的红泥。
闵一乔当即决定出发,车子开上高速,停在百里之外的某个服务区。
女人这才一字一句,讲述了二十多年前,她在山腰上看到的那可怖的一幕。
闵一乔在石沟村打听的时候,只问二十多年有没有人救过落水的人,没有提过别的细节。
但这个女人一开口,闵一乔就莫名的相信她。
她讲到那辆红色卡车,讲到落水人的大概年龄,还讲到那个从水里爬上来的女人。
她说那女人身材高大健壮,若不是头发长,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男的。
那正是闵一乔记忆里金桂的样子。
闵一乔讲到这里,和一直默默站在闵虹身后的冯素芝对视了一眼。
冯素芝的眼神里充满感激,也充满感慨。
她没想到自已孤注一掷,竟然真的被闵一乔带了出来。
虽然在家政公司也是干脏活累活,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堂般的好日子。
不用挨打,按时工作,吃饱穿暖,还有工资。
“所以,她当时在度假山庄工作,也是你特意安排的?”闵虹突然问闵一乔。
闵一乔点点头:“那边比较清闲,为了让素芝婶歇歇。”
“可是……我怎么记得,那个时候……小田说和她也认识?”闵虹皱起眉,似乎在回忆自已有没有记错。
那次在度假村里,于彤的孩子出了事。
当晚监控显示田旋花经过餐厅门口,后来冯素芝作证,田旋花晚上出去是找她叙旧。
也是由此,才打消了大家对田旋花的怀疑。
随着闵虹的疑问,谷宗贤也看向田旋花。
田旋花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淡笑一笑:“没人发现问题吗?闵一乔既然看到蓝月的项链,为什么不直接找她的母亲石蕊了解情况,却千里迢迢去她老家打听?”
没人说话,只有谷延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闵一乔没有机会和她见面,也无法再从她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田旋花神情凄然,目光扫过屋子里的几人:谷宗贤、闵虹、厉桐。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声音里全是愤恨:“你们很清楚!你们逼疯了石蕊,就像逼疯于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