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佳看着那扇半掩的门,有暖黄的灯光流泻出来,引诱她一步步靠近。
她走进去,全身被温暖的灯光包裹。
沙发很柔软,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
很特别,不是任何一种常见的香水味。
谷宗良披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开衫,微笑着给她倒水。
烧开的矿泉水,什么也没有加,毕竟她在辟谷期。
“最近怎么样?”谷宗良柔声道。
尤小佳的声音带着点苦恼:“还行吧,就是……不得不回家,但回去就会心烦。”
“在哪里不烦呢?”谷宗良问。
“去工作室上课,以及来这里,都很开心。”尤小佳坦然地说。
谷宗良笑了,尤小佳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跟着我做咨询也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挺好的,至少你现在可以明确地表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谷宗良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
“小佳,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整个人充满防备和拘谨,而且眼神里写满了厌世的情绪。”
“但是现在,你看你能主动去上财富显化课,还愿意进山辟谷。这是多大的进步?我真的很惊喜。”
“辟谷是对自已身体和精神状态负责任的选择,你愿意负责任,那就是愿意尊重自已的生命。”
“你看,你比自已想象的更强大,更坚韧,更有毅力。”
“你也让我很有成就感。能把一个一心想出家孩子拉回俗世,是多大的功劳,对不对?”
“当然,我做的工作都是辅助,你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小佳,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谷宗良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真诚,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赞赏。
尤小佳明显很开心,她眼睛里都是喜悦的光芒。
从她家里出事后,再没有人这样诚恳又具体地夸过她。
她的父亲和男人在一起了,她的母亲成为笑柄又做了更加疯狂的事,她觉得走到哪儿都被人议论,人生根本毫无希望。
她去上大学,找工作,勉强学着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但当她看到身边同龄人有父母的托举选择好的行业拥有好的机会,或者逢年过节也能和父母其乐融融一起吃饭,她就觉得不公平。
母亲怨妇般的絮叨让她烦躁,不负责任的卑劣父亲让她厌恶。
可没人知道,她其实心里真的很渴望有个健全的家庭,有真正疼爱她的父母。
尤其……她希望自已有个好父亲。
像她某个同学的父亲,可以无条件接受女儿的抱怨,女儿想吃的东西父亲会千里迢迢寄过来。
像她某个同事的父亲,从来都是夸女儿漂亮、不用减肥、胃口好是福气,那个男孩嫌弃你那是他没眼光。
像她一个网友的父亲,有资源有人脉能给女儿打听出最新鲜的资讯消息,竭尽全力帮助女儿考公上岸。
她想有一个父亲,有能力宠爱女儿的那种。
但这恰恰是她最难以实现的愿望。
她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在被拆穿是同性恋骗婚后,火速和她母亲离婚,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
她觉得这世上没人真心爱她,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即使至今对她忧心忡忡的母亲,她还是难以原谅。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母亲为了报复父亲,竟然闹了一出和公公的伦理大戏。
虽然是假的,但传出去已经被众人的舌头加油添醋板上钉钉。
她觉得,母亲根本没考虑过她这个女儿以后怎么活下去。
所以即使后来母亲道歉,她心里留下的恨和阴影也难以消散。
尤其在社会上又被毒打几年,她越发觉得活着没意思。
她想逃离这个没有爱的社会,没有爱的生活,她想出家。
但上天让她遇到了谷宗良,这个慈父般的男人。
包容她,鼓励她,赞美她,帮她解决心灵上的困惑,还出手帮她应对生活上的困难。
她喜欢他。像对一个理想的、真正的父亲那样的喜欢。
她不想出家了,她想多多赚钱,好好上课,能够经常和谷宗良相处。
她想被他看见,时时出现在他面前,不要被他遗忘。
她想做一个被他宠爱的女儿。
*
“父女关系?”丁繁语气里的震惊都快冲过手机溢出来。
田旋花躲在被子里,小声说:“你别喊。总之我今天晚上偷听到的就是这样,他们很融洽的聊天,就是一些生活琐事。”
她听到尤小佳诉说苦恼,谷宗良一一安慰。
尤小佳分享有趣的小事,谷宗良也听得开心。
尤小佳会喊他“爸爸”,他亲昵地隔空点点尤小佳的额头,叫她“小佳”。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逾矩的地方,更没有肢体接触。
“而且照你所说,小佳早就想出家,反而是谷宗良把她劝了回来?”丁繁感到很疑惑。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对我们还是一味地说要出家,对我提出的时间约定答应得勉为其难?”
田旋花低声说:“不清楚,但是我有个问题,你表妹之前工作一般,后来这一年也没上班吧?她哪里来的钱?这次辟谷班很贵的,上次那个财富显化课也不便宜。”
“我也不清楚,明天我去找小姨打探打探。”丁繁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忍不住问田旋花:“他俩真的没有在搞不伦恋?”
“就我所看到的,不是。”田旋花一开始还怀疑且担心过,尤小佳对谷宗良是不是有男女之情。
但是经过晚上偷听他们的谈话,却很确信没有。
那两个人,就像是在纯熟的扮演一对慈爱父女。
“但即使是父女,也很奇怪啊!”丁繁哀嚎道:“超出我的预想,难以理解。”
“我爸一年四季啰嗦我,说句大逆不道的,我有时候真希望他消失一阵子。”
“小佳居然……重金求爹……”丁繁嘟囔着,又叹口气:“当然,我不是她,我不能体会她的痛苦。”
田旋花没说话,但也表示赞同。
这些天她跟着上课,在工作室也见到不同的人,了解到很多人就是有奇奇怪怪的心理问题。
或许尤小佳的问题,就在于她执著的想拥有一个完美父亲,而谷宗良恰好满足了她全部的幻想。
不过,谷宗良可不止她一个女儿。
算上自已和厉桐几个干女儿,找他咨询过的那些女学员还有没有类似情况呢?
田旋花思考着这些问题,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手机微信提示音连续响了五六下。
她瞬间被惊醒,发现是虹心家园的群里,厉桐连发了几条消息。
厉桐的婚礼日期定下来了,就在一周后。
地址在一所小教堂,她邀请几位姐妹务必盛装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