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田旋花跟随早高峰的人群,早早来到工作室。
小许按时到岗时,田旋花已经帮她清理了工作台面的卫生,还带了杯咖啡给她。
“小田姐你人真好!”小许笑眯眯地谢她。
今天前半天没安排课程,田旋花在办公室里看了会儿书,又用电脑看几位老师之前上课的视频。
快中午时,小许小声敲门,喊她一起订外卖。
两人商量完之后,田旋花问小许:“我最近看老师们的讲课视频,发现每位老师都是用的英文名……你说,我是不是也需要取个英文名?”
她问得没底气,有点不好意思。
小许想了想说:“Tina这个名字挺适合你,不过,我反而很喜欢你自已的名字,像个江湖女侠,武林高手。”
田旋花被她逗笑了,小许却不笑,很是认真的样子。
“谷老师让你开的课也是和中医有关,我觉得你不用取英文名。”
田旋花点点头,觉得她分析的有道理。
“而且如果需要英文名的话,谷老师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让你取了。”
田旋花看着小许笃定的样子,调侃道:“你对谷老师真是无条件崇拜。”
小许信誓旦旦:“那当然了,谷老师可是我现实生活里的男神……”
说男神,男神到。
下一秒,田旋花就接到了谷宗良的电话,要她去一个地方。
这次来接她的不是杨君卓,而是个面貌普通的年轻小伙。
他不善言辞,田旋花搭了几句话他都惜字如金。
但他开车技术很好,又快又平稳地把田旋花送到了南岭山附近一处别墅区。
别墅从外观看几乎都一样,入住率很低,大多数房子外的院门都锁着,杂草占领了院子,从黑色铁艺栏杆缝隙里蔓延出来。
田旋花一路向里走,心里直打鼓,不明白谷宗良为什么要她来这儿。
看着手机上谷宗良给的地址,她顺着路标找到那栋别墅。
比其他的好一些,至少院子里没有太多野草,但从外面看仍然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田旋花站在门外张望,黑色电动铁门突然打开,谷宗良站在门廊下向她挥了挥手,转身进去了。
既来之……田旋花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
然而一进门厅,田旋花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外观如此华丽欧式的别墅,里边装修居然这么的……接地气。
接的,还是黑土地的地气。
田旋花虽然没去过东北,但通过电视剧和短视频,她看到过不少关于东北的风土人情。
眼前这个别墅的大厅,完全是按照东北农村家庭的房间布局来装修的。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靠窗户的一张巨大土炕,炕上铺着喜庆的红色撒花被褥,仿土色的墙面上还挂着一串串玉米棒子和大蒜。
看着田旋花目瞪口呆的样子,谷宗良倒是不惊讶。
他走过去,自然地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朝田旋花招手。
“怎么样,没想到吧。”他身边有个小矮桌,就摆在炕上,桌上有茶壶和茶杯。
“良叔,这……”田旋花看着依然儒雅的谷宗良,感觉他和这个背景格格不入。
“我朋友公司的场地,用来拍短视频的,我借用一天。”
他这个解释倒合理,田旋花顺从地走过去,也在炕沿上坐下。
“现在那些农村博主好多都是假的,找个专门搭建出来的场景,就为了拍视频。”
谷宗良说着,身子向后倒,躺在花花绿绿的炕上,喉咙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这个做得好真啊。”田旋花感叹。
无论是墙壁的颜色、地面的粗糙感和裂纹、还是那些老旧家具摆设,感觉都非常用心。
谷宗良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闭上了眼。
阳光透过窗户纸和红色窗花,泼洒在他身上,他的头恰好藏在阴影里。
“我想在这里睡一觉。”谷宗良说。
田旋花立刻会意。她学着他脱了鞋,轻轻爬到谷宗良身边,掏出包里随身携带的湿纸巾擦手。
谷宗良鼻翼动了动:“酒精?”
“酒精湿巾,给手消一下毒。”田旋花解释。
谷宗良没再说话,应该是对酒精味不排斥。
田旋花凝神,手指缓缓搭上谷宗良的头顶,开始轻柔按压。
比往常还要快,谷宗良不到十分钟就进入了睡眠。
大概这个环境让他感到舒服又放松,彻底睡着之前,田旋花听到他梦呓般说了几个字,好像是“妈……管他……”
*
“你确定他喊的是‘妈’?”闵虹皱眉问。
“确定,这个字喊得很清楚,只是后面那半句比较含糊。”田旋花笃定地说。
“后来呢?”
“后来他就睡着了,很安静。我在旁边坐着等,他比平时多睡一个小时左右才醒的。”
闵虹眉间舒展开来,大约是觉得还算满意。
毕竟谷宗良喊的是死了多年的“妈”,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女人的名字。
她柔声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今天辛苦了。”
田旋花似乎还想说什么,闵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做这样的事情你会觉得在替我监视他,心里不自在。”
“但是,小田啊,虽然我是做慈善,但说实话,对你们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我如果什么都不需要你帮,你能心安吗?”
“你毕竟,不是我的女儿啊……”
闵虹这句话,说得田旋花不由自主脸红起来。
“虹妈,我明白的。”
“小田,你们几个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别让我失望啊。”闵虹说着,抬起手指划过田旋花的脸颊。
“我打算把于彤也认成干女儿了,你觉得怎么样?”闵虹轻声说。
田旋花一怔,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于彤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睿睿,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闵虹这样做,应该是想好好的慰藉她。
“我觉得,挺,挺好的。”田旋花说。
“那你呢?想不想做我的女儿?”闵虹的声音温柔的让田旋花恍惚。
“我……”
“不用急着回答,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闵虹坐直身体:“我们双方,都需要再等等时机。”
她的眼神里荡漾着慈爱的暖光,有怜惜、有欣赏、有期待、有考量。
田旋花想起了自已的母亲:瘦小、黝黑、沉默而粗糙、隐忍又强韧。
她更像个世俗意义上的男人,在山间小路和田地里卯着劲儿耕耘。
而闵虹,就像文学故事和影视作品里描述的那些母亲,温柔包容、优雅漂亮、自带圣光。
她会关心子女的精神世界,关心他们是否开心、有什么烦恼、愿意追求何种理想。
儿时的田旋花摔跤磕破了腿,从自已母亲那里得到的是没有感情的一句“谁让你自已不小心”。
但如果她是闵虹的女儿,一定会被温柔地抱起来搂进怀里。
然后,闻着香香暖暖的味道,听到那一句充满疼爱的“宝宝摔疼了吗?妈妈给你揉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