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脏话透过半开的车窗飞进田旋花的耳朵，她眼神微微一动。
殡葬车的司机等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下去劝解，希望对方先把车挪开别挡着路。
没想到，那两个人反而一致对外，骂殡葬车司机多管闲事。
三个人瞬间提高声音喊起来，经理看情况不对，连忙跟下去。
但他人长得瘦小，其中一个司机胳膊肘略抬一下，他就被顶的龇牙咧嘴。
不敢加入“战局”，他只好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
田旋花带着邬心下车，朝经理喊：“大哥，孩子想方便，我们去旁边找地方……”
经理此时顾不上理会她，因为殡葬车的司机已经开始和另外两个司机互飚脏话，隐隐有种要打起来的趋势。
田旋花绕到车子后边，打开后舱门钻了进去。
不过两三分钟，她迅速出来，照原样关好门。
“几位大哥都消消火，什么事情不能平心静气商量呢？”田旋花牵着邬心，声音怯怯地说。
三个人稍微停顿了几秒，田旋花继续说：“我们这边是遗体运输车，看在死者的份儿上，大哥们有话好好说，可以吗？”
两位小汽车司机似乎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是辆殡葬车，
其中一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恰好有电话进来，他一边接电话一边骂骂咧咧钻进车子，还不忘放狠话：“今天老子有事，下次再让老子碰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一开走路就通了，殡葬车司机气哄哄地也准备回车上。
另一辆小汽车的司机却突然从副驾驶座位上摸出一条烟递给他：“伙计对不住，刚才是老哥冲动了，给你赔个罪。”
殡葬车司机捏着一条价值好几百块的烟，看着扬长而去的小汽车，一头雾水回到车上。
坐在旁边的经理同样一脸糊涂：“你说，刚才那是个啥情况？”
司机不以为意：“估计才发现我开的殡葬车，怕了。”
经理擦擦汗：“有道理，有些人对这方面很忌讳。”
他司机扭头，还想夸夸田旋花劝得及时，但看到田旋花和邬心都闭着眼似乎在犯困，只好闭上了嘴。
刚好经理开始讲自已遇到过的灵异事件，殡葬车司机更是有一箩筐类似的八卦，两人热火朝天聊起来。
田旋花感觉到车子启动，她微微低头，胃里一阵恶心。
手机屏幕亮了，丁繁连发好几条消息，又打了一连串感叹号和问号过来。
丁繁：看到了吗？有没有异常？
丁繁：我找那两人没露馅儿吧？
丁繁：什么情况？？？
田旋花拿起手机想打字，可是一睁眼胃里就一阵翻腾。
她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此刻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仍然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睿睿前胸、腹部、大腿上有大块大块的淤青。
因为时间紧张，她没有去翻看后背，只正面的情况已经让她触目惊心。
车子开到殡仪馆门口，司机表示自已没法再送她们，田旋花强撑着精神道谢，说自已会打车。
她在路边缓了一会儿，立刻给丁繁打电话。
“……拍照了吗？”丁繁问。
田旋花发给她两张照片，大概是太紧张手抖，画质很模糊。
“我找人看看再说。”丁繁想了想说：“听你描述，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淤青怎么来的，也有可能是孩子跑出去后摔的。”
田旋花“嗯”了一声，她倒希望是这样，而不是揣测的其他可能。
“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丁繁叹口气说：“对了，心心发烧怎么样了？”
田旋花看看一旁坐在花坛边戳蚂蚁的邬心，淡淡地说：“已经降下来了，没事。”
挂了电话，她查找路线，和邬心换乘了三趟公交才回到虹心家园。
原本她们要明天才回来，所以芳姨还在休假，屋子里静静的，难得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邬心似乎自在很多，坐在客厅玩玩具，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调。
田旋花拿出手机，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灰色头像的人，仔细“汇报”这两天发生的事。
灰色：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田旋花：不需要报警吗？睿睿真的是自已跑出去落水的吗？
灰色：这件事我目前给不了答案，而且证据不足，现在报警最后大概率还是不了了之。别忘了你自已的事，现在才刚开始呢。
田旋花：不会忘的。
那边停顿了十几秒，才又重新变成“正在输入中”。
灰色：我也不确定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事，只能说见招拆招吧，有问题及时联系我。
田旋花：明白……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吗？
灰色：还没到时间。放心，总有机会见面的。
*
于彤被闵虹安排去医院休养，厉桐跟去照顾。
傍晚，只有张寒影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的回来了。
“糖糖呢？”田旋花问。
“送去学园了。”张寒影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活力，感觉好像非常疲惫。
田旋花还以为出了睿睿这样的事，张寒影至少这几天会把糖糖放在身边带。
张寒影甩了鞋子，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她问。
田旋花摇摇头。
“你肯定心里这么想的。”张寒影带了点哭腔：“明明是自已的孩子，却让她住在那种学校里，别人再细心能真的喜欢一个傻子吗？”
田旋花坐在她旁边：“你别这么说……”
“事实就是这样，她是个傻子，连我这个亲妈都觉得照顾她很烦，别人能心甘情愿吗？”
“可是越不带越不想带。”张寒影眼底有点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体会了把她交给别人的自由，就很难再把担子拿回来自已背负了。”
没等田旋花说话，她马上站起来，笑了：“我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
“洗澡去了。”她逃也似的钻进了洗手间。
田旋花长长叹了口气，拿着手机随意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厉桐发布了九宫格。
九张美图都是度假山庄的景色、餐食和房间摆设，以及一张她自已的自拍。
配文是：感谢亲爱的贴心安排，和闺蜜们的私人度假体验超级圆满。
田旋花皱眉，她犹豫返回聊天界面想问问厉桐什么，想了想又点回朋友圈。
然而刷新之后，那条朋友圈已经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