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枯见过很多面的红线,调皮的,安静的,沉寂的,搞怪的,但从来没有见到她全身心的绝望。
是与生俱来的恐惧,伴随着她一点一滴。
又或许,她从来都是这样的, 只不过努力学着微笑,将所有的情绪都埋葬在微笑的表面之下,告诫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
天上地下,如她这般的,也许并非是什么大大咧咧之人。
霜降曾经与他说过一句话,红线大智若愚,并非是平常看到的小孩子模样,而天帝也似有似无的提起过,光芒太盛容易早夭,即便是那些最尊贵的物种,都要学着掩藏起自己的锋芒。
即便又如天帝,曾经也并非是如这般的耀眼。
为仙人者,首先便是学会克制。
克制自己,克制他人。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个怪胎?”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宫殿中蔓延开来,悄无声息的侵蚀着蝶枯的心。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对她不过是一只烤乳猪的愧疚,对她从来都是有所期待。
期待她又长成的一天,能够让他感受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受,可是如今却全线崩塌在红线的声声哭诉中,夹带着百年的委屈,似乎要在这一瞬间全部都释放出来。
他真的,只是将她党女儿看么
蝶枯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心来。
这灵界怎么说也是有年幼老少,喧闹的孩子并非是没有,又由于他这个爱玩闹的性子,不少小妖灵都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喊着“蝶枯哥哥”。
蝶枯哥哥,也并非是红霞一个人的专利,他心里更加明白的是,这个名字还是在焦急的情况下脱口而出,带着几分假的性质。
可就是这样虚假的一呼唤声,声声撞进了他的心中。
蝶枯觉得自己要疯了!
宫殿内一片寂静,方才接连几声的关门声惊动在外面守着的妖灵,还没等他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来的及上前去打探,连窗子也关上了。
天干地火,小心火烛。
妖灵们互相瞧一瞧,看一看, 半晌也没人敢先说一句话。
这仙界来的女仙,跟自己的少主关在了同一个地上,还特意将所有人的耳线全部驱逐吗;,怎么看都是怎么不对的一件事情。
有老妖灵拄着拐杖,捂着那长长的胡须,在妖灵们的询问下,终于说出了他的结论,“我瞧着这女仙来者不善,少主也是来者不善,两相不善,估摸着灵界要动荡。”
“能不能说清楚些?”小妖灵眨眼,眸中写满了懵懂。
他并不明白,“来者不善”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他们之间又有着怎么的过往。
他不过是个刚修成的妖灵,睁开眼便是在这灵界宫殿中,从来未开。
这女仙也是第一次所见,自然是不明白了。
他问:“那蝶枯哥哥会死么?”
童言无忌中带着一丝的担心,却是将所有的妖灵给问住了。
这答案,他们也想知道。
“你这小妖灵要懂得什么?我们少主好歹是称霸一方......”
还未等他说完, 一声凄厉的嘶吼声穿透每只妖灵的心间,如同在他们的心上插上了一把刀。
“太惨了,太惨了。”
老妖灵看不出下去了,一把将自己的眼睛都捂住,歪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听后续。
“蝶枯哥哥不会已经......”
这小妖灵的话就跟开了光似的,说一句便应验一句,在他还没有开口去之前,其他的妖灵便一同将他的嘴巴给捂上了。
虽说蝶枯也不是什么好妖,也不算是什么好仙,仅仅是一把治理灵界的能力便让人头疼不已,但怎么说都是自己人,他们还不至于存了让他死的心思。
那老妖灵眼珠转了转,出来打圆场道:“HIA记得女仙来灵界的初衷么?”
众妖灵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这女仙是仙界派来的,说是要找灵界之主。
灵界之主,虽说是一直有两个,可是近年来的蝶枯名声大噪,又跟着他那“仙界第一祸害”的称号有关,而真正的灵界之主经常消失不见,蝶枯便成为了众人眼中出现最多的。
刷存在感,蝶枯都将自己刷成了灵界之主的模样,也难怪红线并不认识蜂上,更不知晓他们之间的过往。
“这女仙应当是为了之前的姻缘线而来。”那老妖灵很喜欢卖关子,看着就像是在凡间行走多年,一点都不带着灵界之气,反倒是有了烟火的气息。
谁人不知晓,这仙界的一则牵线,将灵界两个最重要的人物莫名其妙的绑在了一起。
若是恰好阴阳相隔也算是一桩美事,可谁知——
孽缘啊!
那老妖灵叹气,用一种家门不幸的口气说道:“恐怕是少主在用苦肉计,想让女仙撤回姻缘。”
“言之有理。”
这说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姻缘之事姻缘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妖灵们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又见着自己无法靠近宫殿,便缓缓的散去,连着那老妖灵也转身离开。
但在离开的最后瞬间,他忽然转过身,往那幽深的宫殿看去,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方才被嘶吼掩盖的声音。
继而,他便笑了。
“一朝蝶枯为谁老,锦衣谁寄红线来。”
他轻哼着这这句不着调的曲子,满意的离开了。
“少年的人啊,总是渴望着自己被珍藏,渴望着自己能够得到另一个人的珍视,想方设法的要引起她的注意;少年的人啊,磕磕碰碰的成长才会明白,这份感情来的弥足珍贵;少年的人啊,到底谁此案时与你刻在三生石上,到底是谁与你共度长生,到底谁能够与你携手,看遍三界山水,走过千言万语?少年的人啊——”
“你可知你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不过是你不敢去追寻的答案。相遇的瞬间变已经让缘分形成了羁绊,即便是想要摆脱,也无法摆脱的未来。”
“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接下来或许要看你们自己的了。少年人总是需要自己体验过六味,才弥足珍贵。”
“而最开始的那个人,或许早就消失在阑珊处,无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