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看完录像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她想着出来已经很久,也该回家了,就打算跟陆璟尧打个招呼离开。
她叫了几声,却始终不见有人答应,她走出里间,四处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却看见了正躺在隔壁沙发上的陆璟尧,他似乎是睡着了。
颀长的身子占了整个沙发,倒显得沙发小了,他一手放在额前,挡着外面的日光,眉头紧锁,似是有很烦心的事,睡的并不安稳。
清桅不想过多打扰,只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倏然,听见一阵轻响,盖在他胸前的西服外套掉了,外面的风吹的窗帘呼呼乱动,虽是夏天,但这么一直顶着吹风也不好。清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给他把衣服盖上。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微蹲下身子,捡起外套,慢慢往他身上盖,她几乎屏住呼吸,生怕把他弄醒。可衣裳刚碰到他胸口,一只炙热的大手如铁钳一般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他身上。漆黑的眸子瞬间睁开,目光锐利,清桅吓的心尖一颤,对上他冷蛰狠戾的眼神,怯生生不敢言语。
陆璟尧醒过神来,看清身前之人,顷刻间眼神清柔下来,“看完了?” 声音里有一丝丝沙哑,扰人心弦。
“恩。” 清桅看着瞬间变化的陆璟尧,有被惊吓到,只呆愣愣的轻声答道。
两人只隔着薄薄的衣物,清桅能明显感受他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让她一阵心慌心意乱,脸颊和耳后一片绯红而不自知。
陆璟尧看着她如此怯生生,小鹿般温软的眼睛,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干涸的荒漠里又下起清凉的江南小雨。两人目光交织,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儿,却无人先动,一个是不敢,一个是……不想。
“没有。”陆璟尧突然开口,眼神恢复了清冷。
没有?没有什么?清桅听不懂,眨了下圆圆的眼睛,像是在问。
“没有喜欢凯瑟琳。”他淡淡道。
“那你们?”清桅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凯瑟琳,但却因为这句话,心里有一丝丝欢喜,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又如坠深渊。
陆璟尧松开清桅的手,清桅很快起身,站在一旁,不再看他,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正如你所见,不管是在齐慧楼下,还是在天鸿会馆,更或者……” 他起身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更或是在沈家花园,我都一定程度上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虽然我明确拒绝过她,但她执意如此,我便会将计就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清桅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微微惊讶他突如其来的坦白,但也有一丝不相信。
“不要不相信,沈小姐对我知之甚少,我陆璟尧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如今你我婚事在即,有些事我也需要提前说清楚。” 陆璟尧说。
“什么?”清桅问。
“你与我结婚,除了陆家四少奶奶的头衔,其他的,我给不了。”
她不知道陆璟尧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很久之后,清桅每每想起这句话,都觉得陆璟尧是个说真话的混蛋,可笑,可怜,可悲。
清桅出了房间,仰着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太阳好耀眼,可看的太专注就好刺眼。她突然想起刚刚她问陆璟尧“我与她们哪里不一样?” 他没有回答,但她现在明白了,他待她从来都没有不一样。
他们的婚事或许是和凯瑟琳一样,只是他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武阳和舟亭来时正碰上出门的清桅,两人一见,心下明了。武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四少。”武阳和舟亭同时叫道。
“说。”言简意骇,声音冷冽成冰,两人心里警铃乍响,知道陆璟尧现在心情是极差的,一刻不敢多耽误,立马汇报,“墨白来电报说,南边还是希望你即刻出发去东北。”
一个月前大哥奉命亲自去东北剿匪,让他驻守北平,如今一个月过去,大哥战况危急,吃了败仗,听说还受了伤,现在南边却下令让他即刻去东北支援,让宋家暂代驻京总司令。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大哥是否真的战败受伤,区区山匪,他绝对相信大哥。只是南边如今这般下令是何意思,又受何人指使,他若真的此时离开北平,只怕再无回来的机会,而他陆家只怕要面对更大的责难。
“武阳,告诉墨白,让他想办法再拖一周的时间,我不可能在此时离京,他懂其中的要害。”陆璟尧下令道。
“是!”武阳答道。
“舟亭,你即刻出发去东北,要隐蔽,弄清楚大哥那边的真实情况,随时汇报。”
“是!”舟亭答道。
武阳和舟亭离去,陆璟尧来到放录像的房间,录像早已放完,幕布也黑了,想来是她关的,她一向乖巧心细。他默默收好录像碟片,轻手关了房门,出了花房胡同7号。
清桅出了陆璟尧的院子,以为自已会像之前一样难过伤心好一阵子,但上了车看到手里的两本解剖学的书,好像也还好。他那个人对她说话一向直接又扎心,又是把自已说的那么不堪,又是说除了一纸婚约再给不了其他。人家都说的那么明白了,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甚至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喜欢……
清桅坐在车上,窗外景色正浓,有卖花的,她让老赵停下,下车买了好大一束桅子花,整个车里清香沁脾,舒心解烦。喜欢这种事,本也强求不来,更何况是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算了,还是过好自已的日子比较重要。
一番学习下来,清桅解剖障碍也算解决,趁着上课又认真练习操作。在一周之后的动物解剖观察的小组作业中,她和宋琪更是拿了全班的最高分,一时之间让众人对这位沈九小姐刮目相看。
“沈小姐不错嘛,进步很快。”宋琪收着书本,不经意地夸赞。
“那得多谢我们宋家小姐教的好呢。” 清桅轻笑着说,这几个月与宋琪相处下来,两人性格很合得来,偶尔斗嘴几句也很欢乐。
“客气,乖徒弟,”宋琪像摸小狗似的呼噜着清桅的头,清桅也不在意,“哦,明天上午十点校门口集合,南镇义诊,你别忘记了啊。”
“恩,记得的,宋老师。”清桅下颌放在宋琪的肩上,乖巧地点头。
“别撒娇啊,迟到我可不等你。走了。”宋琪书包往肩上一甩,大咧咧出了教室。
“知道啦,明天见。” 清桅挥手告别,自已也拿上东西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