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买别墅的事情,宋晓倩白天与王一鸣吵了架,直到晚上她仍忿忿不平,憋着一肚子气。她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她想了很多,觉得王一鸣是个菜鸟,没有责任感,不敢担当,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怨恨他弄不来钱,嫌他的父母没有存款。这使她更加羡慕魏俊英,觉得魏俊英应有尽有,穿金戴银,房多钱多,是最有福气的女人。她越是与魏俊英相比,心里就越发不平衡,虚荣心越发膨胀,于是,她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用什么法儿,我一定不能让买别墅的事情泡汤,不能让魏俊英等姐们儿看我的笑话。然而,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该从哪里弄钱还银行的按揭贷款呢?她想了良久,最终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但她不死心,打算第二天找魏俊英探讨一下再说。
第二天,宋晓倩原本打算到下午下班时再找魏俊英,但因有一肚子话要向魏俊英诉说,实在无法等到下午,于是,她便在中午临下班时找魏俊英去了。
宋晓倩在魏俊英的办公室旁边看到了她,只见她正面带微笑地接听电话。因为是闺蜜,宋晓倩也不怕影响她接听电话,根本没有多想,便径直向她走去。
她离她三四米远的时候,便问道:“你在和哪位好朋友通电话?竟这么用心,以致我都快走到你跟前了,你还不知道哩,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看把你高兴的!”
魏俊英只顾对着电话说笑了,没有注意到宋晓倩的到来。当她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见她时,突然一怔,接着一下子把电话挂了。
宋晓倩觉得魏俊英的举动有点蹊跷,便对她开玩笑道:“是不是正跟相好的通电话,怕我听见喽,才赶紧挂了电话?看把你吓成啥了,我没有打搅你们吧?”
魏俊英镇定了一下,答道:“不是妹妹你驾到了嘛。”她顿了顿,又说:“没事儿,说完了。”
宋晓倩走近她,又说:“那好,我来找你说个事儿,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魏俊英瞅瞅宋晓倩,很快又把目光从宋晓倩的脸上移开,问道:“什么事儿?走,进办公室说吧。”她说罢,趁宋晓倩不注意的时候,赶紧掀开手机的翻盖,麻利地删除了一个电话号码。
进了办公室,魏俊英要给宋晓倩沏茶,被宋晓倩拦住了,魏俊英也就没再坚持。然后,她们对着面坐下。
还没等魏俊英再问,宋晓倩便向她说起了王一鸣不能每月拿出五千块钱、因而她和他大吵一场,以及她不想让买别墅的事情泡汤等问题。
魏俊英听罢,表情诡异,继而佯嗔道:“王一鸣真差劲!”过了一会儿,她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宋晓倩听,“问我有什么好法儿没,我能有什么好法儿?!无非是找人借,可是,现在谁的钱都不好借呀。”她沉默片刻,然后,眼睛一亮,接着诡谲一笑,说:“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想办法,问问有人愿意借给你钱不,看看人家有什么条件,三天后我给你回话。”
宋晓倩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对了,要是有人愿意借给你钱,大概需要多少?”魏俊英凝视着宋晓倩,问道。
宋晓倩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最少六十万。”过了片刻,她又说,“要是能借到六十万,近几年还银行按揭贷款需要的钱就有着落了。”
魏俊英大吃一惊,“呀”了一声,接着说道:“六十万?不算少,这么多钱,只有大款才能办到,人家借不借给你,我也没有把握,试试看吧。”
宋晓倩接话说:“拜托了,请多费心,事办成喽我一定请客。”
魏俊英诡谲一笑,说:“不用请我,我们是闺蜜、姐妹,好好请人家就行了。”
宋晓倩连声说:“你和人家都请,都请。”
王卫杰夫妇看到,近几日,儿媳妇宋晓倩进家就吊着脸子,谁也不搭理,个别时候还吵骂孩子,拿孩子出气;儿子王一鸣在家时坐卧不安,咳声叹气,愁眉苦脸,闷着头不说话。老两口猜想,肯定是小两口又在怄气。
儿媳妇与儿子斗气,老两口自然也不高兴。这样,家里的四个成年人没一个是好心情的,于是,大家都不多说话,甚至连吃饭也是闷着头默默地吃,这使家中连日来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只有孩子不时的哭闹声。
老两口不清楚小两口因何而怄气,更不清楚小两口闹到了什么程度,只盼这次与以往一样,过几天家里的阴云就随风飘去,转为晴天。但是,老两口后来又发现,儿子王一鸣已与儿媳妇分床而眠了,他一个人在平时不住人的那间房里睡了几夜。家里总共四个卧室,以往小两口占用主卧,王卫杰占用离主卧最远的那一间,常爱蕴和孙女占用主卧隔壁的那一间,下余的那一间虽然里边有一张小床,但只是放些杂物,一般是不住人的。当老两口发现儿子一人,一连几天都在杂物间睡觉的时候,着实吃惊不小,感觉这次小两口生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老两口清楚儿媳妇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劝说,便想劝劝儿子,但一看到儿子那一脸痛苦的表情,便只好作罢,等过几天再说。
又过了几天,王一鸣下午回家告诉他父母,说“一把手”叫他先在家歇几天,晚几天让他和他一块出趟差。
王卫杰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想,这样也好,出趟差,换换环境,好改变一下心情,对缓和小两口目前的紧张关系有好处。
常爱蕴听后却问,到哪里去出差?是开会还是谈业务?来回共需要多少天?
王一鸣思索片刻,说“一把手”没有告诉我,我还不清楚。
王一鸣在家休息的第三天,下午特意把女儿早早地从幼儿园接出来,说要带父母和两个孩子去逛逛商场,然后在外边吃晚饭。
在逛商场的时候,王一鸣给父母和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件衣服,还给他父亲买了一部新手机,给儿子买了一个变形精钢。
在饭店里吃晚饭的时候,王一鸣不时给儿女夹她爱吃的菜,给儿子喂菜,也给他父母夹过几次菜。老两口只当这是浓浓的亲情,却没想到这背后的含义。期间,王卫杰无意间看见儿子王一鸣眼角好像有泪花,但还没等他看清楚,儿子却站起来上卫生间去了。常爱蕴几次想问儿子咋跟他媳妇生这么大的气,但碍于两个孩子在跟前而没有问。
第六天一大早,王一鸣分别给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拎着提包走出了家门。
隔了两天,快递送来一封信。信封上有邮寄地址和收信人,但没有发信地址。信封上的字是手写的,王卫杰一眼便看出是儿子王一鸣的手迹。
王卫杰顾不上多想,便赶紧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起来。只见信纸上写道:
亲爱的爸妈,请二老恕儿不孝,我没有给你们说实话,“一把手”根本没有安排我出差,而是我主动辞职了,我要离家出走。
我上班这几年,工资不算太高也不是太低,可以说是一般工资水平吧,但却远远满足不了家庭的需要,这样下去怎能行?!我离家出走的目的是,到外边挣大钱。我认为,我现在还年轻,脑子还算好使,工作能力也算说得过去,只要我不怕苦,不怕累,努力工作,到外边肯定能挣到钱,肯定比原先挣得多,如果运气好的话,有可能是原先工资的好几倍。
本来,我们家的钱应该够用,达到一般家庭的生活水平根本不成问题,完全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宋晓倩虚荣心太强,把钱和房子看得过重,刚置换了房子,在没有存款的情况下,硬要与有钱人相比,非要马上在黄金地段买一套别墅不可。我做她的思想工作,她不但听不进去,反而骂我无用、没本事。说我是个菜货,让我滚走,滚得越远越好,再不想看见我,弄不来钱就别回家等等。她把我腌臜得屁钱不值,甚至不把我当成个人儿,我实在受不了嘞!我想,她固然有过分看重钱物、办事不稳当、说话很难听等毛病,可我要是手里有很多钱,供足她花用,那她这些毛病就不是问题了,她的其他毛病也不敢随便暴露了,更不敢把我骂个狗血喷头。如果是那样,她还怕我不要她哩。她之所以一点也不尊重我,敢如此放肆地骂我,她自已的原因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手里没有大钱。她如此对待我使我懂得,在当下的金钱社会里,钱的作用特别大,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可以没有权力,甚至可以没有亲戚朋友,但绝对不可以没有钱,当权者没钱不要紧,因为权力比金钱更好使,比金钱能解决的问题更多。但既不当权又没钱的男人就惨了,没钱的男人不如一只狗,根本得不到尊重,就算在妻子面前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温暖,也会遭白眼、被嫌弃,甚至遭受欺辱。现在没钱就寸步难行,没钱的男人在社会上根本站不住脚。要是男人有钱,妻子就会在物质和心理上得到满足,孩子就不会输在起跑线上,父母就能安享晚年,在亲戚朋友面前就不会抠抠索索,在有钱人面前就不会低三下四。就按咱家说吧,要是我有大钱,宋晓倩敢这样对待我吗?我雇上两个保姆,还用你们整天不停地干活吗?孩子哭闹着要去游乐场玩的时候,还会因为不舍得花钱而让他们哭闹吗?宋晓倩之所以敢这样腌臜我,不就是因为我手里没有钱嘛?!这个问题我算看透了,我体会得太深了。所以,我要出去挣钱,我要挣大钱!你们可能怕我在外边吃苦受罪,吃点苦、受点罪是小事儿,只要能挣钱就行,吃点苦受点罪远比没尊严、受侮辱强得多!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我在父母都六十多岁、儿女幼小的情况下,远走他乡,离开了你们。在是否离家出走的问题上,我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我反复、认真地思考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要走。父母年事已高,离开你们,我是万般不舍!儿女年纪尚小,丢下他们,我是极不忍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清楚,我只要手里没钱,宋晓倩就会不停地与我吵闹,就会不断寻衅滋事,闹得家无宁日,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我认为,与其那样,倒不如我离家出走,到外边闯世界、挣大钱去。所以,还是走为上策。
我知道,宋晓倩极不贤惠,对你们一点也不尊重,对我更是看不起,而且私心严重,虚荣心强,非常物质,固执已见,出言不逊,不好沟通,很难相处。她如此不良,这样折腾,可我为什么不与她离婚呢?这是因为,我不想惹父母生气,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儿女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哪有愿意让儿女离婚的?!我知道,尽管你们对她很不满意,但也不盼着我与她离婚。我非常清楚,如果离婚的话,受伤害最大的是两个孩子,弄不好就把孩子的一生毁了,一双儿女非常乖巧,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他们!至于离婚名声不好、别人议论,可我一点都不在乎。不离婚主要是不想惹父母生气,不想伤害两个孩子。因而,我才委曲求全,掩饰住内心的痛苦,维护着已经没有内容的婚姻。我离家出走,主要是为了挣钱,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不想与她整天吵架、闹得过僵,眼不见,心不烦,我们分开,也许能把即将破裂的婚姻外壳修复一下。
你们可能不解,甚至埋怨,我为什么不在离家之前把这些告诉给你们。这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不舍得让我一个人在外漂泊、闯荡,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们,你们肯定会苦苦阻拦,弄不好我就走不成了,所以,我只有先斩后奏了。请二老原谅儿子的不恭不孝,理解儿子的这片苦心。
你们可能很想知道我要去哪里,现在我无法告诉你们,因为连我自已都不知道要去何方。我打算去深圳、杭州、上海、青岛等沿海经济发达的城市看一看,哪里有适合我干的工作就在哪里干。你们千万不要去找我,我既然痛下决心离开了家,就不会轻易回来。为防你们去找我,我不会把我的地址告诉给你们。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已和两个孩子就行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已的,不会出事儿。等有了着落、稳定了,我会及时与家里联系的。
就说这些吧,亲爱的爸妈,再见了。
你们不孝的儿子 王一鸣
离家的第三天
王卫杰看完信,已是泪眼婆娑了。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再没有力气站起来,木然地坐着,信从他手上飘落到地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明白前几天儿子给他们买衣服、给他买手机、请他们吃饭的意思了。既而,他觉得应该也让老伴看看这封信,于是,他抹一把心酸的老泪,慢慢地走到在厨房干活的老伴跟前,少气无力地说:“一鸣来了一封信,我看过了,你也看看吧。”
常爱蕴不无惊诧,停下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接过信看了起来。她看着看着,还没把信看完,手便颤抖了起来,继而泪水夺眶而出,接着又抽泣开了。
常爱蕴看完信,抽泣一阵后,要去找宋晓倩理论,她要质问她,为什么逼走她的儿子?她要把她骂个狗血喷头,再吐她一脸唾沫,再扇她两个耳光。但王卫杰明白她的心思,把她拦了下来。他劝她说,儿子走了,为了孙子孙女,咱们还是忍忍吧!你要是去找她吵闹,会使关系更僵,万一她也走喽,我们这个家不就零散了?!常爱蕴听过他的话,一屁股坐在餐椅上,不动了。
又过了两天,不知宋晓倩从哪里知道了王一鸣离家出走的事情,她进家便对着公婆大声叫嚷,说:“你们这家算是啥家门?老子管不住儿子。王一鸣算什么东西?他上有老人下有小孩,也不放一个屁儿,抬脚就窜走了,就这谁也不管了,一个人到外边潇洒去了,这个家他还想不想要了?孩子他还要不要了?!他走时,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这两天公婆正怨恨着她,本来就想对她发脾气,只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骂她,今天见她骂骂咧咧,如此猖狂,便再也按捺不住满腹的愤懑,于是,公婆同时对她发火了。
公公说:“我这个家门不好,没有规矩,当爹的管不住儿子,可是,有人请你来吗?!”
婆婆说:“要不是你逼着他要钱,他会离家出走吗?他是被你逼走的!我们是没能耐,管不住自已的儿子,可他走之前,也没给我们说,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他媳妇,你咋留不住他?他非要走,说明你对他不好,你要是对他温柔体贴,让他得到幸福和温暖,他年轻少壮的,会舍得走?!”
公公又说:“你说话字字如针,句句似刀,杀伤力极强,一句话能怼死个人,谁能受得了?他还不是让你气走的?!你要是好好地说话,他会走吗?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骂公婆,逼老公!”
常爱蕴又揶揄道:“你不是成天价逼着他拿钱嘛?他不是像你说的到外边潇洒去了,他是挣钱去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你就等着数钱吧!”
宋晓倩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说:“他一拍屁股走了,丢下孩子不管,你们不去骂他,不反省自已,反过来还怨我,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岂有此理?!他走是他逃避现实,自已没能耐!你们管不住、拦不住他,怨你们!”
常爱蕴马上反驳,大声说道:“他是被你逼走的,谁也不怨,就怨你自已!”
他们吵闹了好大一阵子,直到吵得孩子大哭才停止。
王一鸣离家出走后,宋晓倩与公婆的关系更加紧张了,她与公婆轻易不搭腔。不过,公婆仍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地伺候一家人的吃喝,对孙子孙女照顾得更加周到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