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杰夫妇回到县城生活之后,他又专心致志地写起了他的长篇小说。他在卧室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经常是白天顾不上吃饭,夜晚熬到大半夜,堪称废寝忘食。为此,他老伴常爱蕴没少嘟嚷他,说他神经了、走火入魔了。个别时候,她做好了饭,三番两次地喊他出来吃,可他不但没有出来,反而骂她没眼色,乱嚷嚷,打乱了他的思路。气得她一个人吃开了,并再也不理他。
有一天晚饭后,王文杰夫妇来串门,她一连喊他三次,才把他从卧室里叫出来。
那天,常爱蕴对着他堂弟王文杰再次抱怨道:“他这样在屋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迟早得坐出病来!写小说有啥用?既不当吃也不当喝,还不如外出打工哩。”
王文杰也劝其道:“哥哥,你写小说不是坏事儿,甚至还可以说是高雅的活动,但你得注意劳逸结合,不然会把身体搞垮的!要是身体垮了,可是什么事也做不成咧,嫂子说你也是好意,是关心你。”
王卫杰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嗯嗯”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王文杰主动地说:“哥哥,嫂嫂,我们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我和张非凡的案子中院判了。”
“咋判的?啥结果?”王卫杰连忙问道,“你提前也没告诉我哪天开庭,要是告诉我,我肯定去旁听。”
“与赵律师预测的一样,也就是双方各有一半的责任,各负担两万五。”王文杰答道,“也该我们说话,法庭找到了我丢钱的证据,法官通过有关部门,调取了出租车里的监控录像,录像清楚地显示,我丢在出租车里的钱,被一位戴大口罩的女乘客发现后,她撕开包钱的报纸,一看是一摞子百元大钞,就赶紧装进了她的手提包,仅过两三分钟,她便匆忙下车了,而司机开着车一直注视前方,对我丢钱和那女子捡钱的事浑然不知,遗憾的是那女子带着一个大口罩,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我丢的钱最终没能找回来。”
“你觉得判决结果怎么样?满意不?”王卫杰侧过脸,对着他堂弟问道。
“我觉得很公平,我很满意!”王文杰说,“你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为了向张非凡要钱,我是争这口气,掰的是这个理儿,要是张非凡态度好,主动承担,我根本不会让他出钱,更不会起诉他;前天,法院已从他的账户上划到我账户上了两万五千块钱,我要把这笔钱捐给慈善机构。”
“这样也好。”王卫杰点了点头,说道。过了片刻,他又说:“你和张非凡是老同学,因为五万块钱打起了官司,弄得怪不愉快呀。”
“我也没想到会因为钱跟他打官司,主要是因为他态度太差劲,太不讲理了。”王文杰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是法制社会,打官司的多了,因为钱打官司并不稀罕。”
“是呀,现在有些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个别人只认钱,别的什么都不认,为了钱,不顾脸面,不讲道德,不认亲情,看见钱比看见他亲爹都亲。”王卫杰接话道。
“可不是嘛!”王文杰说道,“我的一位女同事,把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借给了她的娘家亲弟弟,第二年她儿子准备结婚,需用一笔钱,她手里的钱不够,于是,她让她弟弟还钱,她弟弟却让她出示借钱的证据,并说要是拿不出借据,就是没有借她钱这回事儿,她一气之下,与她弟弟断亲了。还有,我听说,市里某单位的一位老科长,把他的一套房子卖给了他的亲外甥女,因为双方都很忙,故而房子没有及时过户,但半年后房子大幅度涨价,科长的妻子便推翻原先的口头协定,打算退钱收回房子,但科长的外甥女一家早就住进了那套房子,并坚持不退回房子,结果,那位科长与他的亲外甥女打起了官司,致使两家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
“借钱不及时还就不够意思了,要是再赖账就太过分了!”王卫杰接话说,“我借出去的十几万块钱,都还没还哩,基本上都没打借条。”
“现在谁家都需要钱,谁家的钱也不是花不完,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呀,今后谁来借钱,都不能再借给了!”王文杰看了堂哥一眼,又说:“要是把钱都借出去,自已手里干着爪,一旦自家有急事需要花钱时,就傻眼了。”
王卫杰点了点头,嘴里说:“是这,是这。”
“讲诚信的人借了钱还能按时还,但确有一部分人有了钱也不还,拿着钱又去干自已的事去嘞,再三拖延还款时间,甚至连电话都不接,面儿都不见了,玩起了失踪。不过,真正赖账的人还在少数,有的不是不想还,而是真的没钱还。”王文杰停了一小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一鸣从你这儿拿钱时,你让他打了借条?”
“嗯,我让他打借条了。”王卫杰随口答道。
王文杰干笑了笑,说:“你手里要是钱不宽裕,我可以支援你,但你让一鸣给你打借条,显得太薄情了,好像父子亲情还没有金钱重要哩,儿子给父亲打借条,恐怕全市也不会有第二家。你刚才说了,以前,你借给亲戚朋友钱时,都没让打借条,这次咋让亲儿子给你打借条了?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王卫杰听后解释道:“我是让他知道,我的钱不是他的钱,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从而让他思想上有压力,进而产生动力。”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亲戚朋友借钱不让打借条,是顾忌面子,对儿子就应该严厉些!”
王文杰听后未置可否。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坐在一旁的常爱蕴,看着王文杰,突然问道。
“是一鸣媳妇前几天打电话告诉我的。”王文杰答道。
“我猜也是她向你告的状,我知道她对打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常爱蕴接话道。
王文杰听后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常爱蕴对着吴爱华问道:“爱华,你表哥那事现在什么情况?了结了没有?”
吴爱华答道:“因为那件事,我表嫂最后被判了三年,现在在监狱改造;我表哥也被开除了公职和党籍,上个月他的癌症又复发了,疼得他几次要自杀,现在已无再治疗的价值了,他的时日不多了。”
吴爱华说罢,大家都为刘德贤夫妇惋惜不已,同时,也指责刘德贤行为太不检点,责怪他的妻子做事太鲁莽,认为他们有如此下场,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过了片刻,王文杰突然问道:“哥哥,嫂子,这两天你们看电视了没有?”
“你哥他整天扎到屋里写小说,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哪里还顾得上看电视呀?”常爱蕴怏怏说道。
王卫杰嘿嘿一笑,然后,乜了他老伴一眼,回怼道:“你呢?老是看手机,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做,也很少看电视嘛。”
王文杰说:“我从电视上看到,建在咱市里的民用飞机场前天奠基了,下个月正式开工建设,大约三年的时间就能竣工;还有,咱市里的高铁站今天正式运营,上午九点钟发了第一列高铁,市里举行了通车剪彩仪式,可热闹了!这下好嘞,以后咱们出行就更加方便快捷了,我市的经济必将迎来更快地发展,我们今后的日子会更好!”
“也是,但市里、县城的房价会涨得更快更高。”王卫杰不无担忧地说。
“也可能吧。”王文杰回应道。
“建飞机场、通高铁的新闻还有没有了?叫我打开电视看看。”常爱蕴说着,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的龙源频道正在播报龙源新闻,但重要新闻已经播过了,他们没能看到飞机场奠基的画面,也没能看到高铁通车的画面,因而心里产生了一点遗憾。
他们正漫不经心地听视其他新闻时,突然,一则新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竖起耳朵,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听到漂亮优雅的主持人播报:“《叱咤风云》是一部由国内一家著名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她讴歌了新时代,颂扬了改革开放的政策,成功塑造了不失时机,艰苦创业,带领乡亲共同致富,推动区域经济快速发展,努力回报社会的先进典型人物;该小说语言风趣,故事曲折,悬念迭出,思想性强,充满了正能量,是一部值得一读的好书,现已成为畅销书;值得骄傲的是,该书的两位作者都是我们龙源市人,第一作者是牛劲,第二作者为马先,他们用的都是笔名,其真实身份现在还是个谜。市文联主席看了这本小说,对其赞不绝口,认为该小说可以参加国内年度小说评比,并有望获奖。这部小说大大提高了我市的知名度,同时,也为我市争了光。我们期盼着小说获奖,感谢作者为我市争了光!”
他们看过这则新闻,再也顾不上看其他新闻了,而是就这条新闻谈论开了。
常爱蕴说:“呀,这书的作者不简单啊,居然能写出畅销书!”
王文杰问道:“这是我们本市人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吧?我们龙源市竟有恁大本事的人!了不起啊!”
王卫杰接话道:“不是,我听说,建市初期有一位教师写了一本关于建设新市的长篇小说;前几年,市文联的一位作家写了一部关于某人的长篇传记,有四十多万字哩;还有,一位在外省工作,但原籍是我们市的人,写过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各一部。”
吴爱华说:“能写出畅销长篇小说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估计,这两位作者,都得是名牌大学毕业,而且是学中文的,现在不是教授也得是文联的专业作家。”
王卫杰不以为然,说道:“那也不见得!能否写出畅销小说,不在于是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也不在于学的是什么专业,只要热爱生活,留心观察,善于思考,爱读小说,有写作热情,具有一定的写作功底,就能写出小说,甚至还能写出长篇畅销小说哩;比如,我国的一位著名科幻小说作家,就不是学中文的,而是学水电专业的;还有,苏联作家高尔基,根本就没有读过大学,但他写出了《在人间》和《我的大学》等世界名著。”
“不知道牛劲和马先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的家在什么地方?年龄多大了?真实姓名又是什么?要是能找到他们,我非得去看看他们长什么模样不可!”常爱蕴自语道。她顿了顿,又问:“牛劲和马先是两个男人?还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两口子?还是同学?他们为什么不用实名,而是用笔名呢?要是用实名就好找他们了。”
王卫杰在心中窃笑,继而问道:“你找人家干啥?你不是反对写小说嘛?人家用笔名是为了方便写作,也是想过安静生活,不想被打扰,也不想出名。”
常爱蕴不忿地说:“我反对你写小说,是因为你没有人家牛劲那能耐,你都写好几年了,你写的书在哪?到现在连书的影子都没看见,你太高估自已了!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你也有人家那本事,也能写出畅销长篇小说,我不但不反对,而且还会大力支持你,伺候好你,甚至天天供香着你!”
“你知道个屁!你这老娘们儿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坏就坏在嘴上。”王卫杰乜斜着常爱蕴,怏怏不快地说。
常爱蕴马上回怼道:“点到了你的软肋,受不了了吧?!”
王文杰哧哧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我听着牛劲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肯定是个男的;马先像个女人的名字,估计是个女的。”吴爱华顿了顿,又说:“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也可能是两口子。”
王卫杰回应道:“也不一定!”
王文杰看了王卫杰一眼,说道:“哥哥,你既然一心要写小说,何不去拜访一下牛劲和马先两位老师,让人家给你指导指导,你可以少走弯路呀。要不,让我私下里下劲打听打听,看看牛劲和马先到底住在哪里,打听清楚后,好告诉你,你再去拜见人家。”
王卫杰笑了笑,继而又摇了摇头,说道:“先别价,以后方便的时候再说吧。”
王文杰不解地看了他堂哥一眼,然后说道:“那好吧。”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谈论到九点多钟,王文杰夫妇才回自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