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武松与潘金莲相依相偎着。死别前这种焦不离孟的耳鬓厮磨,好生凄美动人!
鬼帅黄蜂乍见潘金莲美得不可方物,数千年来,他阅美人不胜枚數。但像潘金莲这琼容玉貌,艳冠群芳的绝色娇娃,他还是见之甚少。如此秀色可餐,他不由得眼中浮现贪婪之色,但当他瞅见倒霉星君那冷冽的眼光,不由打了个寒颤。
武二郎听见他哥哥叱责声,似与人对话。定晴细窥,豁然间,眼中朦胧的出现四尊面目狰狞的鬼影。个个手中提着一根漆黑如墨的勾魂索,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怀中的潘金莲。
而这四位鬼帅的古怪笑容,是从他们冰冷的面孔上強行拼凑出来的。这种拼凑,正是在他兄长武大郎的大霉运晦气术恫吓中,敷衍而生。这种笑,是对倒霉星君一种无奈而又讨好的窘笑。
武松的望着四尊鬼影,愤怒道:“尔等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勾魂鬼差了?有俺在此,尔等休想摄她元神。俺两口天伤刀在手,有种的放马过来。”
黄蜂漫不经心的答道:“这位小兄弟,尔说对了,小可四個也算是地府勾魂鬼差吧!只不过阁下怀中那个美人儿有点特殊,阎王爷才派出咱们这等特殊身位的鬼帅,来恭迎芳驾。看在倒霉星君大人的面上,咱四個鬼帅并未催促她上路。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兄弟别自讨苦吃。”
黄蜂豹尾,黑白无常双煞对视中交换了神识。“若不是这个倒霉星君罩着,他四位鬼帅早就恣意出手拘魂了,那还跟尔一介凡人废话呢?”
此时的潘金莲伤在心脏,失血过多。面色惨淡,宛如白纸。但她所修功法臻达化境之巅,依然有口残喘之气。当她听见倒霉星君与四位鬼帅的对话,自知大限已到。
她杏眸微睁,对武松凄楚一笑道:“二郎小哥哥,人家是阴间四大鬼帅啊!君区区一介凡人,纵然武功练到出神入化,与鬼帅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武松那肯甘心,摟紧潘金莲,柔声安慰道:“莲儿小姐姐,武松今天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了。也决不允许这四个长相狰狞的家伙,把亲爱的元神带去阴曹地府。要死,咱俩个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此生定与小姐姐倚同轩,生同榻,死同丘。”
潘金莲闻言,惬意的颌首,道:“二郎小哥哥,有君这一句倚同轩,生同榻,死同丘。就够了,生有其欢,死亦无恨,妾复何求?二十年后,当君嗅到风中那熟悉的胭脂味时,小女子便来执君之手,共看彼岸花开。去三生石上镌刻咱俩的名字。来吧,先吻小姐姐一个哈!”
武松听罢,旁若无人。把四大鬼帅,把倒霉星君及两个青衣小吏,当成不存的空气。在鬼神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犹豫的吻向潘金莲唇瓣。
这一吻,春光漫烂醉流霞,山风吹开自由花。阮郎笑把刘郎问,君卧天台第几家?
“啧啧!啧啧!妈呀!死前还秀一波恩爱哇?格老子,勾了几千年的魂,从没见变死鬼之前,还这么姿意的缠绵吻别啊!玲珑少年郎,汝这小子,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人。当着咱们四大鬼帅,享受这种艳福,真让人有些眼馋哇!”黄蜂鬼帅在心中嫉妒的骂着。黑白无常双煞与豹尾,则假装以鬼手掩面,狃于习俗,作害羞之状。实则从鬼指缝隙间偷瞥。
反正太感人了,太动人了,生离死别这一吻。四鬼帅是不看白不看啦……
只有倒霉星君武大郎羞赧的闭上了双眼。身旁的两青衣小吏也羞涩的把头扭向一边,显出一副儿童不宜的尴尬。
这种香吻,炽热得有些恣意,浪漫得好生放肆。
“格老子,鬼爷腿都站弯了,你小子居然整这一出?问天下吻为何物?直教人死不罢手!”俺四大鬼帅等着拘女主元神的好不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潘金莲彻底合上了两眸,鼻息间失去了呼吸,但脸上却挂着恬淡的笑容。
四大鬼帅心知肚明,死了!死了!这个人间绝色佳人彻底的咽气了。
黄蜂朝倒霉星君拱手施礼,悠悠开口道:“倒霉星君兄台,潘金莲此时业已生故。这叙旧也圆圆满满了,是否俺兄弟四人可以拘走元神?回去向阴间天子交差……”
倒霉星君无奈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好吧!这个女郎是本座旧时相识,希冀四大鬼帅在路上不要为难。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
四大鬼帅,黄蜂豹尾,黑白无常双煞赶紧拱手揖礼。黄蜂回道:“好说!好说!若是倒霉星君的旧时相识,咱们四兄弟焉敢为难她?只是阎君推算,恭迎潘金莲芳驾时,有不可预测变数。没办法,上命差遣,望兄台见谅……”
面对四大鬼帅恭维与讨好,倒霉星君点了点头。他目光转向依旧沉浸在浪漫中的武松,干咳了兩声,提高嗓音道:“俺可憐的兄弟,人死不能复生。金莲该上路了,汝放开她吧,莫碍四大鬼帅勾出她三魂七魄。人死的归宿,只有到冥界。一切因果皆尽已了断,兄弟,节哀顺便吧!”
武松从愣愣中反应过来,但他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头帎潘金莲其胸,放声号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吼道:“莲儿小姐姐她没死,她没死……”
他悲极中举止颠狂,披头散发,死死的搂着潘金莲逐渐失去体温的娇躯。
四大鬼帅手提勾魂铁链,面面相觑。本想冲过去,齐抛四根勾魂索,拘出潘金莲元神。回去向阴间天子,交差了事。
但这个武松却不识好歹,耽搁他们勾魂使命。下手吧,误把这个倒霉星君的阳世兄弟伤了。但恐这个三寸钉谷树皮翻脸无情,投鼠忌器啊!
倒霉星君厉声喝道:“兄弟,该清醒了!汝摸一摸她心跳,嗅一下她鼻息。便知她死没死了。哭有何益?是汝亲手杀了她的……”
几句话震聋发聩,把武松从极度悲痛中惊醒。他扯下自已几根头发,放在潘金莲琼鼻前。果然是纹丝不动了,这一刻,他梦醒了,心碎了……
他如一头疯狂的雄狮,仰天长嘶。这声音雄浑而又凄厉,震荡得那株高大的桦树上叶子摇曳翻飞,簌簌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