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本以为做了一件好事,令一帮为非作歹的湖匪改邪归正,成了产业工人,可是没想到出事了,爸爸告诉小安时一脸的无奈,说朋友最后通牒,若是再不遵守厂规,将会把他们全部开除,爸爸让小安赶紧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到大上海的新鲜劲过去之后,面对各种规章制度,浪荡自由惯了的大三虎一帮人很快就厌烦了枯燥的生活,因为顾虑小安的关系,他们还不敢太放肆,可是下了工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悄无声息的进了烟花柳巷,有人一头扎进了赌场。大三虎不好女人,唯独好赌,进了赌场的他如猫见了腥,早已把上班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还以为是在淀山湖里他的匪窝呢。
小安找到大三虎时,他被赌场的两个打手摁着正要剁他的手。
大三虎输光身上所有的银钱还不死心,非要压上自已的手赌最后一把,他不相信自已的点子一直那么背。坐庄的本不想继续赌下去,就是赢一根手指又有什么意思,赌场也讲究和气生财。可是大三虎偏偏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他当土匪的横劲立马上来了,他甩掉上衣,当即骂开了。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庄家同意就赌最后一次,赢了,桌上的钱全归大三虎,输了就剁掉他一根手指,以后不许踏进赌场半步。
毫无悬念,大三虎又输了,虽然他拿了个天对,可是庄家拿了个猴对,猴子大闹天宫,还是他输。
大三虎倒是条汉子,愿赌服输,就牙一咬:“来吧,愿赌服输,不就是一根手指么,没什么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举起刀子的手被半空抓住了,那人使劲却没有挣脱,扭脸看去,却是个陌生的英俊少年。
少年正是小安。
小安一用力,抓刀子的人吃不住疼,哎呦了一声丢了。刀子半空中被小安接住了,他啪地把刀子插进了桌面,漫不经心的说:“我来试试。”
众人都看呆了,谁都搞不清楚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是谁,什么来路。尤其是这手劲,这说明有功夫,不然凭一个毛孩子的力气不会令大汉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脸面撒手,再看插进桌面的一刀,更是入木三分,几欲穿透台面,这份功夫相信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能做到。能在赌场混的,眼光都不是太差,坐庄的当即笑了:“这小兄弟够意思,请坐。”
捡了一根手指的大三虎知道又被小安救了,他很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低声对小安说:“这是个高手。”
小安老神在在的坐着,眼皮都不翻一下,他说:“我来玩玩,看看谁是高手。”
庄家笑了,捻着两个骰子说:“赌场的规矩你懂,没有筹码你赌什么?”
这时小安冲人群外一招手,人们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托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是红纸包封的大洋,不多不少,整整十根。
一根一百,十根一千,也算个大主顾了。
这下子,众人看向小安的神情充满了好奇,他们都在猜测这是谁家的公子,面生的很。
小安问:“够不?”
庄家笑了:“够。”
小安扫了桌上的牌九一眼,顺手摸起两张说:“好久没玩过了,我先熟悉熟悉。”
庄家不动声色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头却乐开了花,眼前这个毛孩子,只怕毛都没扎齐,这一千大洋不是白送么!
小安摸了几把,随后放下了,然后拿起一包大洋说:“开始吧。”
庄家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盯着小安看了一眼,这才拿起骰子,三根被烟熏黄的手指一捻,然后丢了出去,骰子滴溜溜在桌上转几圈停了下来,点数二三相加,五点,五自手,庄家先拿。
小安胸有成竹的把牌拿到手里,拿到手里却不急着看,而是面带笑容看着庄家。
庄家拿了副对子,而小安只有三点,第一局小安输。
大三虎起初一副期待的表情,可一看到小安的牌时,立马变得沮丧起来,他叹了口气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安依旧面带笑容,他拍了拍大三虎,示意他稍安毋躁。
第二把牌小安押了二百,然后静等庄家发牌。庄家掷了七点,小安拿牌。
慢慢的捻开牌,看热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三虎更是激动的要命,恨不得把牌拿过来一下子拍到桌上,因为他看到小安手中的牌是地对,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庄家的牌肯定大不过小安的牌,他喜欢把牌使劲拍到桌上的感觉,最好的是同时嘴里喊出拿钱。
庄家的牌竟然是天对,天地人鹅,天牌当然大于地牌,第二把小安又输了。
小安皱皱眉头,说:“真是见了鬼了。”
周围看热闹的笑了,都觉得小安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纯粹糟蹋钱来了。有人暗暗咂舌,这样输法,家有钱庄也受不了。
一边的大三虎简直要跳脚了,这运气比他还差,他真的想亲自上阵赌一把,可是想了想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一盏茶之前自已的手指头差点不属于他了,这事他还记得,他更记得不久前,在他的老巢被小安赢了的事实,那时候小安还是他的肉票,想一想真可笑,人家哪是肉票啊,反倒自已一帮人才是。
小安面不改色气不喘的把剩下的钱全部押上说:“我就不信这把还输。”话音像一个败家子,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更像一个资深赌徒孤注一掷的决绝。
庄家笑了:“若是你输了就没有本钱了。”
小安也笑了:“玩玩么,输了就不玩了。”
庄家依然打点数,一个色子四点,一个色子五点,加起来共九点,九自手,庄家先拿,小安后拿。
拿了牌却不看点子,而是盯着庄家的手,看他一点点捻开牌。
众人屏声敛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庄家的牌,就见庄家笑了,把牌往桌上一拍,说:我输了,拿走。
众人看到庄家的点球竟然是三点。三点能赢两点,一点,更赢鳖十。为什么没看下家的牌就认输?难道他知道小安的点子比他大?不可能,到目前小安的牌还没掀开呢。
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掀开小安的牌看,大三虎更是如此,可是都不敢,毕竟牌场的规矩都懂。
小安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掀开牌,一对二,肯定赢。
小安没有把钱搂到怀里,反倒作势推了一下说:“饿了,最后一把,都押上。”
庄家伸出大拇指:“爽快。”
最后一把,乖乖,可不得了,一千四百大洋,若输了,屌蛋精光,若赢了,嘿嘿,就大发了。
众人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这么豪气,一时间桌子周围围满了人,他们倒要看看这一把堪称经典大战到底谁是赢家,毕竟一把一千多大洋的还都没见识过,尤其是那些嗜赌如命的家伙。
依旧是庄家发牌,然后掷骰子,点球五,五自手。庄家似乎胸有成竹,只见他嘴角上扬,不慌不忙的拿起了牌,两只牌扣在一起,然后慢慢的捻开。
离庄家近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庄家的牌看,随着点球渐渐露了出来,众人一阵惊呼,就连庄家的脸色也变了,竟然是个鳖十。
所有点子都赢鳖十除非对方也是鳖十。
至此,小安才笑眯眯的掀开牌,竟然是一点。
一点赢鳖十,毫无争议,毫无疑问,规矩就是如此。
庄家的脸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把牌一拍说:“愿赌服输,你赢了。”说完站起身,也不知是久坐的原因还是输钱的原因,他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有人扶了一下。众人目送他离开,却没留意他冷冷的眼神凌厉的扫了小安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
小安赢了钱,并未喜形于色,他赏了看热闹的每人一块大洋,然后让二拐收了桌上的钱。
大三虎一副谄媚讨好的表情,看二拐往袋子里扒拉大洋,他顺手抓了一把,可是看到小安给了他一个严厉的表情,他又识趣的放下了。
“手指头不想要了?”小安问大三虎。
大三虎尴尬一笑:“那不是脑子一热么!”
小安说:“我觉得张斧头蛮惬意,不吃不喝不嫖不赌。”
大三虎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想些什么,显然在消化小安的话是什么意思。张斧头已经死了,死在小安的手下,大三虎亲眼所见,他没想到小安杀起人来如此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哪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干的事啊,说老江湖丝毫不为过。
小安说:“一个大男人连这点爱好都控制不住,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赢人家的钱,我问你,你赢了,人家吃啥喝啥?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人,茶水点心都给你伺候着,你以为你赢了能拿走?”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了过来,小安扭头看去,一个面容清烁的老者一边拍着手一边走了过来,他身边跟随的是刚刚和小安赌输的庄家和四个彪形大汉。
老者对着小安一抱拳:“听闻阁下赌技一流,不知道愿不愿意跟老夫赌一赌。”
小安笑了:“侥幸,侥幸,我还有事,下次吧。”说着一拱手,起身就走。
两个彪形大汉不用吩咐,往当中一站,像两扇门堵住了小安的去路。
小安回过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老者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一下阁下的本事。”
小安喔了一声:“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露一手还不行是吧?”
这时,两个彪形大汉已经一左一右按住了小安的肩膀,而比他们矮上半头的小安真的像是被大人抓住的不听话的小孩了。
老者笑着摇摇头:“绝没那意思,请不要误会。”
“那就是我误会喽!”
说着,就见小安突然一个下蹲,摆脱了两只大手,然后在下蹲的同时突然出手,击向两人的腿弯,就听哎呦两声,两个石碑一样的彪形大汉顿时跪在了地上,也许磕疼了膝盖,俩人切牙扭嘴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小安的功夫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清烁老者面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说:“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小友喝喝茶,认识一下,熟悉熟悉。”
小安说:“喝茶就说喝茶,我最不喜欢用强,愿赌服输,哪有赢了不让走的道理,就是土匪窝交了赎金还得放人呢。”
清烁老者面不改色说:“小友说笑了。”突然又对着小安身后惊呼道:“不得无礼。”
电光火石的刹那,小安一个低头,右肘一个回击,偷袭他的那个彪形大汉闷哼一声仰面跌出去几步远,然后噗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众人无不骇然,这才知道刚才打倒两个彪形大汉靠的不是偷袭,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如今,偷袭的彪形大汉身子缩成了一团,胸口如同被大锤夯了一击,脸色因为疼痛变得极度扭曲。
老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便,欢迎下次再来。”
小安大摇大摆出了赌场,二拐拎着一大包大洋满脸喜色的跟着,大三虎也尴尬地跟在后边,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走出去一段路程,小安问大三虎:“你赢了能拿走不?”
大三虎苦笑着摇摇头,他自忖没有小安那样的功夫,在两个彪形大汉面前估计连硬杠的心思都没有,更别说全身而退了,在淀山湖,他还算一个人物,在繁华的大上海,他顶多算个瘪三。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跟人家玩狠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是你淀山湖的匪窝?由着你来。”
小安毫不客气地斥责大三虎,他知道不让他长点记性,他会木麻不觉,还会一犯再犯。这次差点一根手指,下次就有可能是几根手指或者一条胳膊半条腿。曾经有人耍赖被扔进黄浦江喂鱼,报纸可是实打实刊登过的。
大三虎只有干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尤其当着外人的面。可是他也知道,自已就是犯浑了,是以他连连点头,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