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赌场没多远,就听身后有人远远的喊留步,小安回过头,看到适才被他打得跪下的彪形大汉中的一个急匆匆的跑过来,到了跟前恭敬地说:“我家老爷有请小友一叙,还请赏光。”
小安眉头一皱,干脆利落地回道:“没空。”
那人尴尬的一笑,随即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就差没磕头了,苦苦哀求小安答应,那个样子似乎小安不答应的话他就会被丢进黄浦江喂鱼。
小安心生恻隐,无奈地说:“你家老爷我不认识呀!”
正说着话,一辆轿车在一边停了下来,先下来一位保镖模样的人,下来后就赶紧跑到后车门旁,拉开车门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护在车门上方,以防下车的人碰头。
下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马褂长袍,一顶黑色礼帽下一张消瘦的脸,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小安,拱拱手说:“在下董天南,幸会,幸会。”
小安回礼道:“幸会,就是要见我?”
彪形大汉谦卑的对小安说道:“这就是我们老板。”
小安哦了一声,随即笑嘻嘻地说:“董老板,该不是想把输的钱要回去吧?”
董天南哈哈大笑,说:“小友说笑了,鄙人一向爱才,看小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领,突然起了结交的念头,如小友不弃,请到府上一叙如何?”
小安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交代大三虎回去好好上工,又让二拐回去,顺便去柯大夫诊所告知一声,他晚点回去,交代完这一切,这才跟着董天南上了车。
车子上了白莱尼蒙马浪路,董天南才开口说话,他说:“敢问小友尊姓大名?”
小安说:“免贵姓李,单名安字,都叫我小安。”
董天南说:“小安,名字不错,我听老唐说小友赌技了得,功夫更是厉害,敢问师承何处?”
小安说:“哪个师父?”
董天南来了兴致,侧过身子说:“小友还有几个师傅?”
小安想了想说:“教过我的要是都算,五六个,不过那些都没拜师,只有双钩大侠磕过头。”
“啊。”董天南叫了一声,说:“我说呢,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柯大侠是你师父,幸会幸会。”说着,董天南一抱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声,说:“我没记得柯大侠有你这个徒弟啊。”
小安一笑说:“刚拜没多久,怎么,董老板认识我师父?”
董天南说:“岂止是认识,我俩曾经有过一段误会呢,不过误会解除了,呵呵,柯大侠为人仗义啊,不过好久没见过他了。”
小安说:“他老人家基本上不出门,也就在家里练练拳,喝喝茶。”
董天南点点头:“我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啊,可是现实不允许啊。”
这话小安没法接,于是,他转头看向窗外,路灯下的人脚步匆匆,四月以来持续的恐怖还未完全消散,整个街道都透出一股萧杀的味道。
车子刚拐过薛华立路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原来路当中立着一辆黄包车,若不是司机刹车及时,肯定会撞上去。开车的司机骂了句册那,拉开车门就下了车,意欲把车子挪开。
小安心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出事。小安的念头甫落,就听一声枪响,适才下去的司机一个后仰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坐在副驾驶的保镖愣了一下,随即抽出枪就跳下了车。小安看到三个持枪的壮汉从黄包车后现身,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射向了下车的保镖。不用问,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董天南。
董天南的保镖还没来及开枪,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这帮杀手显然没打算留下活口,开枪即要命,一枪击毙司机,再接着击毙保镖,然后直奔汽车而来。
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小安打开了车门,他一侧身子,就势翻下了车,同时一把把董天南扯到了车门处。再一把就把董天南扯下了车,然后扯着他猫着腰飞快的躲到墙角。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董天南,小安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射杀掉司机和保镖之后,三个杀手小心翼翼的靠近轿车,其中一个人谨慎的拉开一侧的车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对面的车门大开,他们要击杀的董天南则不见踪影。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眼神,知道董天南肯定没有跑远,一个貌似头头的说:“跑不远,追。”
小安握紧了拳头,其实他本可以一走了之,毕竟对方要杀的人是董天南,但是小安知道,自已一走董天南必死无疑。看在认识师傅的份上,小安也不能撒手不管,更何况他对自已没有恶意。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刺杀,而且是富有经验的杀手。小安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任何一点闪失都会要命,他要确保一击必杀,而且要快,因为他面对的是富有经验的专业杀手,更何况对方有枪。
小安让董天南藏在墙根,他装作路人慢慢走了出去。为首的杀手看到是个半大孩子,枪管指着小安问:“小孩,看到有人过去没有?”
小安摇摇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眼睛却扫了一遍三个杀手的情况,后边两个显然放松了警惕,一个骂骂咧咧:“他妈的,真是邪门了,刚刚明明就在车上么,难道上天遁地了不成。”
杀手显然相信了小安的话,也难怪,任谁也不会相信偶尔遇到的陌生少年会是功夫高手,而且跟他们要追杀的目标算作同伙。是以,杀手继续往前搜寻,根本不会相信陌生少年卯足了劲要对他们下杀手。
就在跟第一个杀手擦肩而过的一瞬,小安左手抓住对方的枪,右手狠狠切向了对方的脖颈。就听一声闷哼,走在头前的杀手即刻失去了反抗能力,他手中的枪则到了小安手中。就在后边两个杀手愣神的功夫,电光火石的刹那,小安手中的枪当当两声,两个杀手瞬间被干倒在地。
小安上去收了杀手的枪,又扫视了一下四周,确信再也没有别的杀手之后,小安上了车。车还没熄火,他挂了倒档,倒到董天南身边,一个急刹停下来,然后招呼董天南上车。董天南没有看到小安击杀杀手的身手,但是他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三个杀手,他知道肯定是被小安给解决掉了,他被小安的身手惊呆了,醒过神后快速的钻进了轿车。
小安挂上了车档,猛一踩油门,车子像一头下山猛虎般冲了出去。
毕竟是混过江湖的大老板,吃惊之余董天南对小安一抱拳道:“谢谢小友救命之恩。”
小安一边开车一边戏谑道:“董老板该不是赖账了吧。”
董天南被小安的话逗笑了,他连忙解释道:“肯定不是,小友说笑了。”说着,他神情一凛,慢慢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杀我,不是我自我标榜,董某人还没有要命的仇人。”
小安道:“这帮人是专业杀手,肯定不会弄错,定是你的仇人无疑,要我说,你要防着点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董天南点点头道:“谢谢小友提醒。”
开出去一段路,确认安全后,小安这才问董天南的住址,然后按照董天南指点的方向快速驶向董家。
董天南紧抓着靠背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同时心里暗自庆幸,若不是遇到小安,自已肯定交代了,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肯定刊登赌场大亨血溅上海滩的新闻。庆幸过后,董天南的脑子却在不停的转着,他在脑子里划拉了一圈,也没想出是哪个仇家派的杀手。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虽然也曾跟人产生过矛盾,但不足以要他的命,事后也都化解了。想的有些头疼,他干脆不想了,目前暂时还没脱离困境,指不定下一波杀手就候在另一个路口,这样一想,董天南就看向驾车的小安。
小安聚精会神开着车,两个亮晶晶的眼睛闪耀着跟他年纪不相称的机警,三把手枪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保证随时都能应付突发情况。
董天南暗暗咂舌,眼前这个少年顶多十三四岁,咋有如此了得的一身本事,会赌也就算了,假如生在嗜赌如命的家里,赌术精湛不是没有可能,有人天生的聪明,学什么都快,问题是还会功夫,而且武艺高强,瞬间击毙三个杀手,那得是多么恐怖的实力啊,也得亏没跟他作对,否则自已这条老命肯定挂了,这样一想,董天南的汗就出来了,看向小安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些感激。董天南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结交好小安,不说赌术和功夫,单这出神入化的驾车技术就不是一般人物。董天南起了好奇心,他实在想不透什么厉害人物能养育出如此厉害的孩子,说是神童一点都不过分。
一路上风驰电掣,不过倒也没有遇到麻烦,直到看到自家门口两个黑衣的保镖,董天南才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条命算是彻底捡回来了,不过一定要找出杀手背后的主谋,否则总是难以心安。
进了董家大院,小安把钥匙交给董天南:“董老板,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董天南拦住小安:“老夫这条命是小兄弟救的,请容我表示一下心意,否则老夫寝食难安呐!”
小安摆摆手:“不值一提,碰巧而已,董老板不用放在心上。”
董天南正色道:“老夫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奉行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小兄弟救了董某,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不是,传出去我还怎么混了?请到屋里稍坐片刻,喝杯茶压压惊,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小安无奈地一笑:“我可不敢坐你的车了。”
董天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手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
盛情难却之下,小安跟随董天南进了董家别墅宽大的客厅,坐下后就有下人奉上了茶水和果盘。董天南请小安喝茶,然后上了楼,没一会下楼了,身后跟着一个下人,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边红布蒙着什么东西。
董天南坐下后,让下人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下人退下后,董天南端起茶盅喝了两口,然后把托盘往小安跟前推了推,扯掉红布,赫然竟是一根根金灿灿的黄鱼,他诚恳的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小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董老板言重了,救你也是碰巧而已,算不得什么,换做别人我也要出手,这东西我不能要。”
董天南说:“没有小兄弟今天我董某肯定是交代过去了,这点心意还请小兄弟务必收下,否则董某寝食难安,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多年董某从未欠过任何人的情,小兄弟的情我也不能欠,你是不是觉得少?”
小安摆摆手:“董老板言重了,这钱我真的不能收,心意我领了,好了,茶我也喝过了,后会有期。”
董天南拦住小安:“董某人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小兄弟救了董某一命,一点心意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董某人在江湖上好歹有点薄名,难道连这点钱不值?你要是不要真的就是看不起我。”
小安叹了口气,拿起一根金条说:“董老板的命无价,我的身手也就值这个价钱,既然董老板执意要我收下,那我就收下这一根,多的我也不要,还望董老板不要为难我。”
董天南舒了一口气,笑说道:“既然小兄弟义薄云天,我也不强人所难,一根就一根,但是我把话撂在这里,以后小兄弟有用得上我的,董某万死不辞,绝不推脱。”
小安笑笑:“谢过董老板,我倒是要提醒你一下,你要赶紧弄清是什么人要杀你,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这一拨很有可能还有下一拨。”
董天南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多谢小友提醒,我会一查到底的,哼,要是真的被我查到了背后主谋,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安一抱拳道:“董老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