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大早,季宇宁就从家里出来,骑车直奔灯市口。
他这是直接去上门投稿。
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邮寄投稿呢?
因为他抄的都是经典作品,一定会被收稿采用的。
所以他要把这种可能性变成绝对性,把过程中的所有偶然性都排除。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可是明白的很,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的。
1977年7月这时候,诗刊杂志社还不在后世那个有名的虎方桥甲15号院子。
这时候的诗刊杂志是在东四南大街85号国家出版局的楼里面。
这是目前国家唯一的官方诗歌杂志。是去年1月份复刊的。
在77年这个时候,文学期刊还是非常少的。
前世文学期刊大量复刊,是从79年初开始的。
季宇宁来到大门口的保卫室。
“你好,我找诗刊杂志社的李季主编,是参加诗刊的诗歌朗诵会的事儿。
我是国家侨务办公室的,嗯,我们现在就是在原来的全国侨联那个地方办公,嗯,现在这个单位还没有正式挂牌,嗯,所以我还没有办工作证,我这只有我们单位的资料阅览证,这是内部的证件,有单位的公章,还有我的名字,您看看。”
出版局传达室的门卫看了看季宇宁递过来的资料阅览证。
“行,你登记一下,然后就进去吧,李主编的办公室就在2楼212房间。”
季宇宁上楼直奔主编办公室。
这位李主编就是写王贵和李香香那首长诗的那位诗人,很快就会是恢复后的全国作协的领导。
不过这个时代的这些著名人物,经历过那么多年的折腾,对人非常的平等,没有丝毫的架子。
如果是他穿越的那个年代,他根本见不到人,秘书就挡驾了。
“您好,您是李主编吗?我是来投稿的。是我自已写的一些诗。我叫季宇宁。”
敲开门,季宇宁看见一位五六十岁的面容瘦长的老人,头发花白,但却根根直立。
“小伙子挺精神的,快请坐。”
老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操着一口浓重的豫省口音。
“你的诗拿过来给我看看。”
老人接过季宇宁递来的诗稿。边看边轻声的吟咏。
“远和近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好诗,写的好。”
李主编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季宇宁。又低头继续看。
“弧线
鸟儿在疾风中
迅速转向。
……
海浪因退缩
而耸起的背脊。”
“嗯,不错,很有意思的诗。”
“小巷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那个小季呀,我觉得这首诗,你可以把我改成第二人称,改成你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季宇宁略一思考,作出恍然大悟状。
“对,您说的对,谢谢老师。”
其实前世这首小巷,就是你拿着旧钥匙。他是不留神给抄错了。
他不禁从心里钦佩起这位老诗人眼光的敏锐。
“改成‘你’,音韵上和意象上,都不一样了。特别是在音韵上更好。”
跟着领导的话顺杆往上爬,这是前世混职场必备的技能,他当然是很熟练的。
领导指导你一下,那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今天能让对面这位老诗人当自已的一字之师,也真是歪打正着。
李主编很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李主编一首诗一首诗的往下看,边看边点头称赞。
他看到最后一首诗,乡愁。
“乡愁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
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嗯,这最后一首诗跟你前面17首的风格不太一样啊。”
“前面17首都是插队的期间写的。
这最后一首诗是我回京以后写的,就是前天写的,当时我在侨联的资料室看书,看到一些老的华侨侨胞的思乡故事,有感而作。”
他这18首诗都是挑的内容在目前没有什么问题的,他知道这个年代思想还没有放开。
得等到明年5月份展开那个标准的大讨论之后,最好是明年的年底那个重要的会议之后,好多诗才有可能拿出来,比如那个一代人。
“哦,这就对了。环境的变化会带来心境的变化,诗的语言也就不一样了,意境也不一样了。”
“小季啊,看得出你很有诗歌方面的天份。
你这18首诗,水准都很不错,我们都准备采用了。
以后呢,也希望你能多多的向我们投稿。
你稍等一下。”
李主编出门,叫进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这是小张编辑。这是小季,来投稿的。
小张,你把这些诗算一下字数。再去开一张稿酬单。”
“好的,主编。”
小张编辑朝季宇宁点点头,笑了笑。然后立即俯身拿起了那个诗稿。
他身上很有点儿军人的气质。
“主编,按20行1000字算,一共超过了9000字。”
“那就按1万字吧。
小季啊,我给你按6块钱每千字算。可以吧?”
季宇宁知道现在的稿酬最高是每千字7块钱。
每千字6元,这已经算是很高了,对于新人作者来讲一般都是没有这么高的。
十八首诗六十块钱,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了。
这个时候诗歌还是按照50年代那样,20行按1000字算。他记得直到79年星星诗刊复刊,星星诗刊是给的多,他们是按一行一块钱算的。
“好的,李老师,谢谢您。”
“行了,这稿酬单上我也签完字了,你今天就可以从财务把稿酬领回去。”
老诗人看得出来,这个小家伙刚回来,还自已跑过来上门投稿,估计是很缺钱。
所以就直接让他把稿酬领走。
“嗯,谢谢您,我这刚回来,基本上就剩这身衣服了,又不好意思老向父母要,所以就自已动手吧。”
“你这18首诗,估计要分两三期登出来。从下个月8月份的诗刊开始登。
到时候会给你送一本样刊。
我看你登记的信息,你下周要去大华电影院上班。大华电影院倒是近呢。
到时候可以让小张给你送一趟,就不用给你邮寄到家里了。
哦,你这个还登记了家里的电话。看样子你这家里的条件不错呀。
还有啊,我们诗刊杂志社现在每个月定期都会有一些诗歌朗诵会,会邀请一些文艺界的人士来参加。也希望你能参加,我们到时候会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