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的上午,学校都会例行召开升旗仪式。
大操场站满了从高一到高三的所有师生,按照惯例每班女生分两列站在前面,男生紧随其后排在后面。
乍一眼望去,队伍的前半段有多整齐划一,后半段就有多歪七扭八。
升国旗奏国歌后,紧接着就是校长讲话环节。
原本以为即将面对的又是大段长篇累牍,已经有大部分同学心猿意马的准备开小会的时候,校长却只是为了引出下个环节而简单说了两句便草草结束。
真的就是简单两句,说多了也是重复,因为下个环节是高三优秀学长的新生欢迎致辞。
林纯一抬头望过去,只能看见国旗台的一侧站着的男生正在有条不紊的走向台上。
意料之中的人,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有着无所适从。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男生后背坚定挺拔,校服一丝不苟工工整整的穿在身上,一步步走上台阶后就笔直的站着没再动过。
高一年级这边瞬间响起了一阵阵让人无法忽视的吸气声以及窃窃私语,林纯一看见台阶旁边的几名老师的神情煞是骄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升旗台上的男生依旧规规矩矩的站着。
双手抬起将演讲稿举起放在了自已鼻梁一尺半以下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好让自已的嘴巴离话筒近一些。
虽然手上拿着演讲稿,但是自从开口后就几乎没再看过一眼,意料中的脱稿发言。
印象中他就是这样的,总是给人一种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泰然自若。
“各位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覃墨。”
男生开了口,说话的语调依旧是很沉稳,只是声音成熟了不少,越过人海望去,台上少年的棱角似乎也变得锋利了些。
恍惚间,林纯一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覃墨那年的情景。
那年繁城发生了一起家喻户晓的交通事故。
当时赫赫有名的龙头企业覃川实业的少东家覃郞带着女伴凌晨两点在海边的悬崖公路上飙车,最终因为超速导致超跑冲出护栏坠入海中双双殒命。
三天后,林纯一就见到了当时年仅八岁的覃墨,一身小少爷打扮的他站在自家的客厅。
也是如同今天这般正经认真的自我介绍。
“我叫覃墨。”
那个时候的覃墨又奶又严肃,介绍完自已就局促的站着,直到六岁的林纯一在父母的鼓励下,慢慢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今天总算是见到正牌校草了,这怎么开学一个多月了才让他上台致辞啊?”
是隔壁班的女生在小声的讨论。
“我姐跟我说,是因为前段时间高三那几个尖子生出去参加物理竞赛了,这不抱了几个大奖杯回来,把校长嘴都乐歪了。”
“长得又帅学习又好,这是什么小说人物照进现实啊!”
“我说你们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正牌校草,那叫现任校草好不咯,注意措辞!”
是第三个女生的声音。
“就是,说什么呢,许帅可是要跟我们共度三年的。覃墨学长也就只能远观远观即可。”
好像是自已班上的女生,也加入了对话。
宋晓玥这次反常的没有吭一声,就像是没有听见那些女生的谈了一般,似乎完全投入到了覃墨的演讲当中,只是偶尔瞟向林纯一脸上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想法。
“他一直都是这么优秀,挺好的。”
在被晓玥拿余光洗礼了第三次后,林纯一望着台上致辞的人淡淡的说道。
晓玥诧异的看向身边主动提起的好友,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自在的搓搓双手,也只能“嗯嗯”的接过话题,“一一,你…你看二班的沈洛央,听个演讲也这么认真,真搞笑啊哈哈。”
尬笑两声也不知道能不能略过这一趴,晓玥难得的因为自已的粗线条不会哄人而有些懊恼。
台上的男生已经在做最后的总结发言了。
林纯一眨了眨被太阳晒得有些发酸的眼睛,偏过头去,还真的看到了忘我投入听演讲的沈洛央。
眼睛亮晶晶的微微仰着头,似乎完全没听到身边嘈杂的窃窃私语。
眼睛不自觉的再往后面转,居然就对视上了双手插兜百无聊赖的许承洛。
许承洛在那一瞬间向她挑了挑眉,那一刻心里除了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就连因为覃墨所带来的那一丝丝别扭与愧疚也荡然无存。
看来美男计,有的时候确实好用。
自从上次那个给自已带来极大陌生感的“晚宴”过后,许承洛似乎每周总有几个晚自习不在教室,而所有学科的老师极其一致的默认了这一切,从未过问。
同学中没有人知道他干嘛去了,但是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第二天早自习的许承洛疲倦了不少。
只有他自已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要有多辛苦。
为了不落下功课,父母直接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间练习室,每天两点一线极为枯燥,不在教室的晚自习里,就在这里练习舞蹈声乐。
“怎么突然这么有拼劲了?”
又是一个晚自习,沈洛央拿着一瓶水跟许承洛一同坐在练习室的地上。
“大小姐,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坐地上,挺别致。”
许承洛随手拿了一块白色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向了身后的落地镜。
两个人就这么各自发了一会呆,然后今晚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的沈洛央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见过会发光的人嘛?什么感觉?”
真心诚意的发问,却换来了对面人的一脸惊恐。
“你别不是......”
“不是,少自作多情。”换来一记白眼。
“不是就好,你可别看上我了,咱俩可处不来。”
许承洛这才松口气。
“就知道找你聊不出什么好东西,你专心练习吧,我出去走走。”
“这就是你翘掉晚自习的原因?”
“美女的事,你少管。”
沈公主摆摆手离开了练习室。
无法说与人听,甚至没有人能懂。
明明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一上午的升旗仪式。
少年只是简单的站在台上,却像是普度众生的神。
那一刻周身的嘈杂戛然而止,耳畔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在很多年以后,沈洛央也说不上来当时的自已究竟是怎样一种心境,年少青春的懵懂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