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焮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静静伫立,目光凝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不出三日,长平王军必定会反叛。”
杨浮玉盯着他在窗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恍惚感。他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那个站立在窗前的身影,试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找出一些端倪。
凤焮的语气里依然是未发生却像定局的笃定,他继续说道:“你既想要这皇位,我可以送你。”
送?!
杨浮玉的身体明显一怔,他有些迷茫地看向眼前说着狂言妄语的人,他的口气里半点没将这些皇权富贵放在眼里,他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凭得是什么?”
“凭我是凤焮,也是南华萧梧幽。”凤焮神色冷淡地说出了一个让杨浮玉下巴快掉地上的大秘密。
萧梧幽!
杨浮玉那一向自诩聪明的脑子,此刻已经停止了转动。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不亚于凤焮直接就此宣布:“别争了各位,这天下尽在我手中。”
怪不得风媚卿说凤玺宫不会输。
南华本就是四国里国力最强的,东安大权如今还控制在萧太后手中,凤玺宫坐落于北固境内的浊雪山,如今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只剩下个西盛还能在他手掌外蹦哒。
他若真想争,他确实不会输。
杨浮玉咽了口唾沫,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不怕我将这个秘密抖了出去?”
凤焮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你可以试试,谁的速度更快。”
什么速度?杀我的速度?
杨浮玉深知无论是实力还是智谋,他如今都斗不过眼前这个人,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呃……倒也不必。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凤焮凝视着杨浮玉,目光深邃而凝重,缓缓开口道:“一,当一个好皇帝。二,照顾好我姑姑,她这些年咳疾愈发重了。”
杨浮玉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凤焮,等待着他的下文。
凤焮的视线从杨浮玉身上移开,继续投向了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你看这楼下的百姓,他们如今过得虽不富足,但也算得上温饱。然而,一旦战火再起,必将尸横遍野,生灵涂炭。那时,田地里将不再有庄稼生长,街道上也不再有商户营业。饥饿、混乱蔓延开来,人们为了自保甚至会自相残杀,互相为食。”
杨浮玉皱起眉头,陷入了沉默。
凤焮接着说:“杨琢光心中只有皇权,却无视百姓,你与他不同。”
杨浮玉不禁好奇地问道:“哦?有何不同?”
凤焮微微一笑,回答道:“良心未泯。”
杨浮玉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凤焮点了点头:“自然不是在骂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些许良知,恐怕这位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薨了。”
杨浮玉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凤焮说:“你也当知道,我这人不喜被人掣肘,也最讨厌威胁。”
凤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落在杨浮光身上:“是吗?表妹夫,我表妹不是将你掣肘又威胁地挺到位的吗?”
杨浮玉心中暗自咒骂,这家伙真是个多嘴的亲戚!
凤焮继续说道:“若你当真是个好皇帝,我姑姑也不会为难你。”
杨浮玉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厮怎么有这么多亲戚!
他没好气地说:“那万一真到了天下一统的时候呢?凤少宫主卸磨杀驴再将我办了?”
凤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人啊,总对没有得到的东西充满幻想,过度美化。我可从不认为当皇帝是个好差事。不过,你可以先感受感受那硬邦邦的龙椅是什么滋味。若真到了天下一统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卸了你,不然我表妹可就要守寡了。”
凤焮将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地方,缓缓开口道:“江山风月,本无常主。庙堂江湖,各有所乐。杨浮玉,我只希望这世间活着的人都能过得好些。”
雅室第三间。
姜允子在门口踌躇许久才敲开了门,他走进去,见一个玄衣少年,神仪明秀,眸色清亮。
“允之表兄,别来无恙。”
言语浅,情意深。
今朝两相逢,脉脉万重心。
姜允之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望舒。”
那个曾经幼年载誉,名动天下的赵家神童回来了。从他的举止谈吐,周身气度可见他自幼的灵气未被消磨,反而被雕琢得如明珠在侧,使人自觉形秽。
“你师父她……”姜允之想问风媚卿为什么不告诉自已倾碧的事。倾碧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师父她心中有气,虽有气,但未曾迁怒我,待我很好。只是折损了好些梅花,弹坏了几把好琴,扰得隔壁凤少宫主夜不能眠,罚她做了这脚不沾地的天枢阁阁主。”
有气啊……
“表兄,姑姑同我一起下山了。”倾碧的话唤回两姜允之僵住的神色,他看向倾碧如漆的眉眼:“明日午门外的登闻鼓要为赵家再响一回。”
杨浮玉与姜允之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二人心中各自有事,一路也没个只言片语。
杨浮玉得知了一个语出月胁、令人心惊的消息,但为了身家性命却要守口如瓶烂攒在肚子里。
凤焮是萧梧幽,那南华皇后陆元歌就是凤清和,凤闻音就是萧桐清?
不对呀!
听说萧桐清也是要上朝的呀!
他在这儿,那在南华朝堂殿前行走的又是谁?
难道说是双生子!
这么想大概还说得通。
那个皇位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得到了,但又得到得不太痛快,就仿佛是未用早膳又站了一上午还未带参片却又不得捡起掉落的玉佩然后起猛了的眩晕感。
而且真当了皇帝又该当个什么样的皇帝,这件事情杨浮玉还从未思量过,毕竟他本以为这条路还需好大功夫。
真累!
姜允之一路也是迷离惝恍、眼花历乱,只因得知明日母亲要去敲登闻鼓。
在他的记忆里,自从那年赵家出事,母亲目魂消,后来长兄与父亲相继离世,母亲更是徒具形骸,失了生气。她本是婉约清秀,柔嘉维则的相府千金,却硬生生活成了矫情镇物,粥粥无能的草木石头。
一直到路过姜府门口,袁嘉叫道:“姜大人,姜府到了。”车内的二人千念万念都收回心脑。
姜允之刚踏入后院没走几步,就听见长平对他喝道:“姜允之,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