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千树夜放,如同星辰碎裂,街市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为短暂绚烂的烟火停留。世界忽明忽暗,在远处的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奋力追逐。
当烟火再次在空中绽放,闻音终于看清了追逐的人,白衣男子在后,黑衣男子在前,似乎还扛了个孩子。
“不好,是凤熠和凤灿。”凤焮松开闻音说道:“我去看看。”
闻音拉住他的手:“我与你同去。”
凤焮摇摇头:“你穿成这样不方便,听话,去寻舅舅舅母,让他们快些派人手来。”说完凤焮从顾月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到房檐上,往凤熠那个方向疾驰而去。闻音敛了心神,提起裙摆往楼下跑。三楼长廊,她随手拦住一名女侍,问道:”东家和夫人在哪儿?“
女侍答道:“今夜三生楼前堂食客甚多,东家应是在那里。”
闻音有些着急,“最近最快的路怎么走?”
“您跟我来。”女侍带着闻音一路往下,来到一楼,又转动扶栏上的花盆打开一道门,下到地下室,再穿过窄道,上了四层楼梯,方见着出口,女侍将门上方的灯笼从转至右,门才打开。
沈夫人正正好站在身前,她正瞪大眼睛捂着胸口说道:”哎哟!吓我一跳,我说我还没动呢门怎就开了!诶?闻音你不是……”
闻音绕了半天路正是心急如焚,她打断道:”舅母,快派些人手,凤灿被黑衣人绑走了,两位兄长已经去追了,就在放烟火那边的长街上。”
沈夫人心中一沉,忙说道:”闻音,前堂人多眼杂,你先回去,我这就去派人去。”
她身上没有半点武功,只能慌忙地在楼里跑着,引得不少人向她看来,退到一边避让。她此刻早就顾不得其他有的没的,一心只在自已的孩子被绑架了的事情上,恐惧与为人母的本能驱使着她一步也不敢停,一直跑到一楼厢房。
凤清与正在里面与掌柜看账本。
沈夫人似乎用尽全力才推开门,凤清与看她扶着门头发散乱,气喘吁吁,急忙过来扶住她,担忧地问道:“知知,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摁住起伏的胸口,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快,凤灿被人绑架了,烟雨桥方向,熠儿和焮儿已经去了,你快派人去救孩子,快!”
前堂的掌柜听了也要惊掉了下巴,真是前所未闻,竟有人敢绑架三生楼的人!还是东家的爱女!他是有几条命敢猖狂!
而另一边,烟雨桥边食肆的房顶上,凤熠与凤焮正一前一后将黑衣男子困住扛在他肩上凤灿已经不省人事。
凤熠眼神从未有过的阴翳,杀气腾腾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动我妹妹。”
黑衣人将凤灿揪住衣服拉下来,语气残忍:“看样子我今日是没有活路了,那就拉三生楼的凤灿姑娘做个垫背的。”说着他将凤灿高高举起来,就要往地上扔去。
这个高度,从房顶滚下去会摔死人的。
凤熠见妹妹要被扔下,有些慌神,赶忙冲过去想要救下下坠的凤灿。而在背后的凤焮却看见黑衣人在腰间取出了一物,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东西不是毒就是蛊。他迅速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往黑衣人飞刺而去,打掉了他手里的东西,黑衣人眼里狠戾骤起,他拔出剑,向凤熠的后背刺去,凤熠此时抱着凤灿,无法还手,他往下一沉,只能仍凭剑刺穿了他的右肩甚至扎入了凤灿的左肩。
凤焮腾空一匕首抹了黑衣人的脖子,却被黑衣人的最后袖箭射在了胸口,眼见着凤熠抱着凤灿即将往下滚去,他飞扑而去,挡在二人身前,用以身作墙勉力支撑,伤口鲜血直流,三人的血混在一起,如屋檐上在滴雨。两位少年将凤灿护在中间,谁也说不出一句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凤清与堪堪赶到,正好见着三个孩子这骇人的场面。他慌了,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哽咽:“快上去,把他们带下来。”
凤清与看着勉强站着的凤熠,长剑仍然贯穿在他右肩,血流如柱染红了他的青衫。凤清与竟然有些庆幸,还好是肩膀,再往下怕是神仙也难救。他一时竟想大声哭一场,老天爷,今夜真是太吓人了。
三生楼后门,闻音已经换了衣服与沈夫人一起等候,提前回来报信的人说三人都受了伤,要备三张担架,吓得沈夫人差点晕了过去。从车上被抱下来的凤灿仍昏迷不醒,凤焮上了胸口有支短箭勉强还能活动,而被人扶下来的肩上横着把长剑的凤熠直接让她娘亲彻底晕倒在地,场面一时混乱,三张担架抬三个人,凤清与不得不自已抱着沈夫人回了三生楼。
三间房里,三位医师额头上都挤满了豆大的汗珠。
好在凤灿是被迷晕了,右肩算得上是轻伤,无性命之忧。凤焮与凤熠则不得不一人先干一碗麻沸散,方便医师取出利刃。
凤熠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顽皮的模样:“这量放得足不足,可别让我中途醒了。”凤清与撇着嘴,心里有一股无名火,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路扶着他肩上的长剑,怕重了又怕轻了,害怕得手都抖了一路了,偏偏这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嘴硬归嘴硬,上好的麻沸散也让凤熠很快闭上了嘴。
而凤焮这边也已经沉沉的睡去。闻音在旁看着医师手上不停的动作,手心已经濡湿,拔箭头的瞬间,饶是在睡梦中凤焮也皱了皱眉。凤焮夜里突起高热,满脸通红,大汗淋漓,闻音守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凤焮退了热,闻音才躺到椅子上睡去。梦里,闻音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夜,黑暗与寒冷包裹着身体,叫天天不应,生生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屋里已经大亮。可她就这样愣愣地一动不动,瞳孔扩散到了极致,她是如此地害怕,害怕再有人离他而去。
一阵风吹来,额上的汗珠被吹得发凉。
“风?”她这才瞳孔聚焦,找回四散的神识看向窗边,凤焮只穿着白色中单温柔得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