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闻音送回闻音阁,凤焮就去找外祖父禀明原委。凤百一自是明白这件事情只能以此暂作结尾。
傅东明和桑晚被安排葬在隔壁山头的陵园。
未办完的考核还得继续,宫中的暗卫悄悄增加了两倍,宵禁更加严格,西苑新增人定查寝一则。
闻音等人也顺利通过了考核,她以总排名第一拿下无垢剑,有了自已专属的佩剑。三日后,闻音便可下山了。
临行前一日,晴蔚,纳雪清正在后院帮闻音沐头。
暖阳斜照,微风轻拂,春满枝头。闻音着中衣,盖着毯子,坐在沐头用的长椅上,欣赏园中的春色。
椅子旁的案几上放着,桃木梳、篦子、草枯粉、香发散,鸡卵,桂花头油、质地绵软的长巾。
晴蔚轻轻拆掉闻音头上的饰物,如绢青丝垂了下来,她拿起案几上色桃木梳,轻柔地从头梳至尾,将闻音的乌发梳顺,又蘸取些许香发粉置于发上,用手进行按摩。过了一会儿,晴蔚拿起一旁细密的篦子将发上多余的香发散篦去。
纳雪端来了一盆热水,将茶枯粉用手帕包起来,置于热水中揉搓起泡。闻音躺了下来,晴蔚先用热水将其头发打湿,接着用搓起泡的茶枯粉水浇于头上,用指腹按揉搓洗,再换上一盆泡满鲜花的热水,淘净。用长巾擦去发上多余水分,再将将鸡蛋清抹在发尾,按摩吸收,洗净、风干。
这时凤焮独身一人带着一个木匣来到闻音阁,他穿过前厅,顺着走廊,来到后院,闻音穿已经好了外衣,头上戴着纳雪为之编制的花环,晴蔚正在用桂花油为之篦发。
阳光斜照在闻音乌黑的头发上,她远远看见走廊停住脚步的凤焮,笑比春日更为明媚。
“兄长,你来了。”
凤焮第一次见着未施粉黛,长发披肩、白衣飘然的闻音。他突然觉着《神女赋》中的“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有了恰如其分的阐释。
凤焮怔怔地望着被柔光包裹着的妙龄女子,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思绪也渐凌乱起来,他说不出来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得深呼吸一口,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悸动。
“喵……”小棉花不知何时来到了凤焮的脚边来回踱步撒娇,它的叫声将凤焮从半空拉入地面。
凤焮走至闻音身边,“怎么在园子里沐头,也不怕风吹着着凉?”
“今日阳光好,不晒晒岂不可惜!”闻音笑答,又将目光转向凤焮抱着的匣子,“这是何物?”
凤焮将匣子递至闻音面前,“赠你的礼物,前些日子忙,想忙完了就给你的,没想到又耽搁了几日。”
“不妨事,兄长的一片心意便是世上最好的礼物。”闻音甜甜的一笑,接过来,“那我就打开看看咯?”
凤焮点点头。
闻音将匣子打开来,眼前出现的是一把折扇。扇子触手生凉,闻音将扇子取出来,缓缓打开,“好漂亮!”
“这是!”闻音有些惊喜,“这是什么打造的?”
凤焮瞧她那开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寒铁、蚕丝、暖玉。”
“是兄长做的?”闻音抬头看着凤焮的眼睛。
“当然,世间无二,只赠闻音。”凤焮眼神坚定却不失温润。
“ 上面绣的像是凝辉楼的梧桐,也是兄长绣的?”闻音眼光潋滟。
凤焮笑容清浅,“可还入眼?”
闻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蹦跳着,转圈,比划,“何止入眼,简直是爱不释手、如获至珍,百看、千千万万次看都不会厌倦。”小棉花跟着追逐着闻音的裙摆,在园中小路嬉戏玩闹,这一幕美好得似梦境,日光温柔、春花温柔、岁月亦温柔。
今日沐浴更衣,第一次下山的一行人人便要去天枢阁获得自已的刺青。凤焮坐在院子里,等闻音换好衣服,带着她去天枢阁。今日给她刺青的人是风媚卿,图案是凤尾藏音。
风媚卿见凤焮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里已经笑开了花,但是面上突然端庄持重地说了句:“少宫主放心,我定会温柔一些。”
闻音进了里室,凤焮在外厅饮茶,风媚卿这个心眼子赛狐狸的人自是不愿意放过此等捉弄凤焮的大好时机。她将门虚掩着,说道:“闻音上主,请褪衣。”
凤焮在我听见这句话,嘴里的半口茶差点咽不下去!
刺青是真的疼,闻音嘴里咬着手绢,额头上亦是满头大汗,不时因耐不住疼痛发出一些耐人寻味的声音。而外间的凤焮此刻明明知道风媚卿是故意的,也不好拂袖而去,也不好去关门,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是在承认自已心虚了!
凤焮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风灵你个狗东西!
君子行得正坐得直,他硬是坐在外面不挪一步,但又觉得心里莫名燥得慌,好大一壶茶给他喝了个精光。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熬到了闻音出来。
风媚卿意味深长地看了凤焮一眼,说道:“少宫主今日是火气大么,喝了这么多茶,担心晚上睡不着。”
闻音还沉浸在左肩的火辣辣里,并未在意风媚卿的话,而凤焮看着风媚卿的眼神可谓是寒光阵阵,眼刀频发,看得风媚卿直觉背后发凉。
倏尔,凤焮敛了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劳烦了,告辞!”
酉时、日入,饯行宴、送风酒。不胜酒力者醉梦天河,半醉半醒人泪眼婆娑。
倾碧自已在殿外台阶寻一处躺下看着天边残红,欲借晚风醒醒酒。风媚卿后脚出来,坐在他身旁。
“倾碧,明日便要下山了,要珍重。”
“师父舍不得我?”倾碧扭头看向风媚卿,她酒后脸颊微红,更衬得容色倾城。
“自然舍不得,为师可就你一个宝贝徒儿。”风媚卿叹了一口气,“为师知道,你喜欢闻音。”
倾碧没有说话,风媚卿也学他躺下,“但是为师还是要叮嘱你,莫要陷得太深。凤焮与她相识早,早在十五年前,闻音出生的时候,两家父母就已经定了亲。”
“只是闻音家中遭逢变故,她自已都还来不及知道。但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早有深厚情谊。”
倾碧看着那道残红渐渐消失,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可病疾尚有药,相思却无解,师父您不也是这样吗?”
“嗯?我在锦绣城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都跟了您快七年了,不知道岂不是对不住您的悉心栽培。”
“好小子!果真长本事了啊!”
“谢谢你,媚卿姐姐。”倾碧轻轻地说道。
“嗯……叫姐姐也好,听着年轻。”风媚卿嘴角上扬,于她而言,倾碧早已是自已的家人。
陆霜坐在席上,一手拉着闻音,一手拉着花晓湾,满是不舍,“这下我可得许久才能再见到你俩了,真真是割肉般的难受……”
凤百一看自家夫人泪汪汪的模样,摇了摇头,拍了拍凤焮的肩膀,“你跟我来。”
凤焮跟着凤百一来到偏殿,他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凤焮,凤焮打开来,是两只的红玉手串,“是你外祖母做的,她现在喝得半醉,应是想不起来了。”
凤焮将盒子合上,“谢谢外祖父、外祖母。”
“焮儿,这一趟估计不太平,你还有闻音定要小心。”
“好。”凤焮点头。
“等你们回来,外祖父定会备好丰厚聘礼,向闻音求亲。”
“好。”
“去吧,去吧,将闻音送回去歇息吧。”凤百一摆摆手,示意凤焮离开。
凤焮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跪下向凤百一磕了一个头,“外祖父,您与外祖母要保重身体。”
凤焮明白二老心中诸多不舍,自已是两位老人看着长大的,他们对自已关怀备至,从不苛责,一是因为疼爱他,二是因为思念母亲。
从朝凤殿出来,闻音有些醉意朦胧,凤焮牵着闻音的手将她送回闻音阁。其余的人,也是醒着的扶着醉着的,东倒西歪的往回走。
巳时,五架马车已停在了宫门口,此去一行有十八人,齐齐在宫门口向诸位亲人拜别。他们拿着自已的画像与特配的熏香,将要去山脚院子核验身份,
山高水远,希自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