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四爷解开西装扣,动作潇洒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着,胳膊大张,非常霸气张狂的姿势。
他神色倨傲道,“说吧,故意把我引过来,什么事?”
怀岁宁不慌不忙在一边的空位上坐下,沉默旁观。
柳叠山重新坐回位置上,不经意扫了一眼飘在半空正一脸痴痴爱慕望着费四爷的齐年,直接问道,“四爷可还记得齐年?”
费四爷皱了一下眉毛,“你说谁?”
看他的表情,根本不记得这个名字。
柳叠山解释,“就是我那个可怜的大徒弟。曾经在曲楼反串花旦,后来被泼硫酸毁容,英年早逝的齐年。你们还曾在一起过。”
费四爷含笑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紧盯着柳叠山压抑着磅礴情绪的眸子,冷冷扯了下嘴角。
“柳老师今天是兴师问罪来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会来找我算账?”
语气里充满讥讽。
徒弟出事的时候不找他,徒弟死的时候不找他,现在人老了才想着气不过来找他算账?
真可笑!
柳叠山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已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就想求个真相。我当年低声下四求你,放过齐年,他是个唱戏的好苗子,你说你对他早玩腻了,答应放过他,结果却挑拨我们的关系,让齐年觉得是我拆散了你们这对有情人。到死,齐年都恨着我!”
费四爷看柳叠山耿耿于怀,无法释怀的模样,像事不关已般看笑话,脸上的嘲讽笑意是那么地刺眼。
“我说的也没错啊,是你让我分手的。”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赖相,就喜欢看别人生气、痛苦,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柳叠山气得咬紧了牙,“你明明不爱齐年,为何还要招惹欺骗他,哄他入心!”
费四爷被柳叠山质问地很不耐烦,他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他爹和家里长辈都不管他,柳叠山算个什么东西!
“你TM就是要跟老子说这些废话?老子对情人向来大方,没让人吃过亏,钱色交易的事情扯TM狗屁的纯情文学。他自已蠢怪得了谁,给东西的时候也照样收没有手软啊。”
在费四爷眼里,齐年跟他所有的情人都是一样的,钱色交易的对象罢了。
说得那么纯情深情,给的那些好东西怎么没见他有骨气地拒绝呢?
飘在费四爷面前的齐年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已深爱的男人,不相信这是他对自已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费四爷以前花心,但他以为跟自已在一起后,他就改变了。
他以为费四爷也是真心爱着他的,原来在他心中,其实自已也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和他以前的情人并没有分别?
“那分手之后呢?是你指使钱任在他面前挑唆,说我在背后落井下石,甚至污蔑说那千金小姐泼他硫酸也是因为听了我的挑唆才会害他!这些你又怎么解释?我得罪过你什么,你要这样挑拨我们的师徒关系?”
柳叠山愤怒地质问出最让他过不去的点。
这些完全是无端的污蔑和诽谤,却是他们师徒关系彻底决裂的关键。
齐年彻底跟他撕破脸,并且说出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解和愤怒。
十几二十年的师徒情竟然比不上只认识一年的人,装模作样地几句挑唆。
觉得齐年的反应未免太过了些。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还有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横亘在两人中间,一点点摧毁齐年对他的师徒情,甚至生出无边的怨恨。
费四爷被问到这个,状似根本记不清了,还认真想了一下。
好一会还隐隐约约摸着一些模糊记忆。
他长长地喔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有趣啊。你不是很看好你的关门大弟子吗,一手培养的徒弟转头把自已当成仇敌,这不很有意思吗?可惜那就是个窝囊废,只会躲在屋里咒骂。你想想,他要是能化悲痛为斗志,新老交替的反串花旦师徒俩争斗起来,会引起多大的反响,这戏不得更好看?说不定还会成为曲楼、甚至戏曲界的传奇故事。”
柳叠山听到费四爷这可笑的解释,眼睛都红得几乎要渗血。
“你还是人吗你!”
他嘶声喊出这一句,全身忍不住剧烈颤抖。
齐年的人生在他眼里就是可以凭他心情,任意操控、摧毁的东西?
他兴致大发,想要看师徒相争的戏,就挑拨师徒俩的关系,根本不在意齐年有多么痛苦。
事到如今,人都被他作死了,他也没有一点的懊悔或愧疚。
反而是没有看成戏的遗憾。
费四爷对柳叠山的愤怒不以为然,潇洒地起身一颗颗扣着西装扣,还一脸仁慈地警告他。
“看在你今天情绪不太好的份上,就不计较你那些狂言。但只此一次,以后再敢提那个死人的事找我晦气,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晦气?我看你才晦气!”
柳叠山终于再忍不住,瞪着猩红的眼睛,翻过隔在中间的茶几就揪住了费四爷的衣领,拳头举起就是狠狠的两拳。
他可是唱过武生的人,即便已经六七十岁,身手依旧矫健。
反倒是费谷旭虽然才知天命的年纪,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是一时之间无法反抗比自已老了十七八岁的老头子的殴打。
屈辱地脸都涨红了,疼得嗷嗷直叫。
怀岁宁从始至终就那么淡定沉默地坐着看戏,耳朵灵敏地听到外面有人找费四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开休息室门看了一圈,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很快又拉上门离开了。
费四爷被柳叠山按在沙发上无法动弹,看钱任就那么漠然地离开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冲着还未关上的门大吼。
“钱任,你给老子回来,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老子在被人打!”
然而根本没有人回应他,也没人折返回来。
柳叠山一眼看出是老祖宗动了手脚,得意地哼了一声,“别喊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歇息够了,又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不惜一点力,把这些年所有的怨愤、压抑都宣泄在了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而真正的受害者当事人此时还处在恍惚之中,像风中的浮萍,在水面上飘来摆去,没有根基。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深爱他的费四爷,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原来一切都是自已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