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个男人转身就要走,魏夫人忙拉住两个儿子。
“先回去与你们娘子说一声,与她们说清楚,不要产生隔阂,再去让人从我私库里挑几样小玩意儿给她们送去。”
两个儿子忙应是,转身出去办事,一人和父亲进宫一人在家打点。
魏夫人也收拾着去了武安君府。
武安君府主院,一群莺莺燕燕在前厅里待着谁也不愿第一个离开。
茶水上了好几次,舒云的耐心都要被磨光了。好不容易听得前头来报,夫人的母亲到了。
舒云眉头舒展开直接下逐客令“各位请回吧,我们夫人还没病到需要人侍疾的地步,不要以为我们夫人没了,你们中间的谁就可以上位,先掂量掂量自已骨头有几两重,我们魏家可还没倒呢。”
说完也不去看这些姬妾难看的脸色,直接去府门口迎魏夫人去了。留下一群莺莺燕燕你看我,我看你,良久才离开主院。
魏夫人一看见舒云眼泪就往下掉,舒云忙上前扶住,一边用帕子为魏夫人拭泪,一边轻声说道“老夫人放宽心,我们夫人好着呢。”
魏夫人的泪掉的更凶了,“你就说这些话来哄我吧,我去看了就知道了。”
舒云只能哄着她往主院走去。越近正屋,每道门都有人把守,魏夫人心中起疑,神色愈发凝重。
主屋内烛火明明灭灭,魏夫人的心跳也随着那烛火的晃动忐忑不安。直到看见坐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的女儿时,魏夫人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澜儿啊,我的宝儿啊,你知不知道娘都快心疼死了,听到你快不行的时候,娘恨不得替你去死啊,我的儿啊!”魏夫人一手握住魏澜的手,一手抚上魏澜的脸,虽然情绪激动,但是声音却压得很低。
“阿娘,是澜儿不好,害你们伤心了。”魏澜也满脸是泪,是她不好,害得父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她担惊受怕。
“没事了,澜儿,没事就好,好好的就好。”魏夫人泣不成声。
舒云怕魏夫人哭出什么事儿来,忙上来劝住,魏夫人和魏澜这才止住哭声。
“好孩子,你给娘说说,这武安君府到底是怎么了,竟逼得我儿连病重这种借口都想出来了。”魏夫人平复了情绪,想起这一路上的疑点,忙问道。
一想起自已这么多年的付出,魏澜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但害怕自已阿娘担心,她生生忍住了,轻声将仲儿失踪这段时间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魏夫人。
魏夫人听见白仲被掳到战场上还险些丧了命,心里是又气又恨,但好在福大命大,平安活下来了,听澜儿说的,过得还挺自在。
魏夫人听了魏澜说的话,也明白了魏澜的打算。她帮魏澜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轻声说道“澜儿别怕,有爹和娘在呢,澜儿想怎么做都行,你爹和你二哥已经进宫向陛下说明情由,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带回家,你爹还怕你不肯归家,让娘来当说客呢,这下好了,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就是个武安君府嘛,咱们还不稀罕了呢。”
魏澜把脸埋进自家阿娘的颈窝,泪水无声地流。
此时的秦王宫,秦昭襄王已经歇下了,听闻魏冉带着魏荣跪在章台宫外,他是震惊的,心下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今夜幸好没有召人侍寝。不过魏冉一直老成持重,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等不及明日上奏,今夜就要有个结果。
内侍王阳正服侍嬴稷穿衣,轻声把魏澜病重的消息告诉嬴稷。
系好腰带,嬴稷没让内侍再往上挂玉饰。
章台宫外,魏冉挺直腰板跪着,魏荣以头抢地双手高举一片绢布。
嬴稷见此情状,忙快步上前准备扶起魏冉。
“章台宫里伺候的人都死了不成,怎么能让魏相这么跪着。”
魏冉拜伏在地“不关他们的事,是老臣执意如此。”
魏冉又直起身子“陛下,老臣漏夜前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可是老臣不得不来,老臣的小女病重垂危,眼看就要不行了,恳请陛下恩准老臣将她接回家中看顾,让她能和家人团聚。”
说完魏冉再次拜伏在地,没有起身。
嬴稷再次上前扶他“魏相这是何必?武安君府也是白夫人的家,若是魏相担忧,可以去武安君府看顾白夫人。毕竟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魏相不能不顾夫家的体面。”
魏冉执意不肯起“陛下,武安君常年不在雍城,每次回来只是为了安置姬妾,这次仲儿失踪,他更是不闻不问,如此做派,他都不要脸面了,我魏家为何要顾及他的体面!”
嬴稷见他态度刚硬也有些来气“这是孤王亲自下旨赐的婚,你如今让魏澜归家,这不是在打孤王的脸,让人以为孤王赐的婚不好?”
“陛下赐的婚自然没有问题,可那武安君被妾室迷惑,日渐疯魔,竟视发妻和嫡子的安危于无物,请陛下下旨斥责这蛮徒,发落其妾室,准许我小妹归家。”一直在旁跪地不语的魏荣开口道。
说着,他还把手里的绢布举高了些。
嬴稷身边的王阳看到了,快步走过去接了过来。
嬴稷接过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是魏冉写的陈情表,上面叙述了魏澜呱呱坠地时他的欣喜,魏澜读书识字时他亲力亲为,魏澜做刺绣时他偷偷给她作弊,魏澜出嫁时他的不舍,知道魏澜夫妻不睦后他的无能为力,以及魏澜重病后他的心痛如绞。
字字泣血,让人无不为之动容。
嬴稷心中的怒气散去,化作一声叹息。他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然知道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孩子会让父母多么牵挂。
刚刚魏荣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那魏澜也时日无多,倒不如成全他们一家,也不至于寒了老臣的心。
嬴稷这样想着,伸手想再扶起魏冉,用眼神示意王阳扶起魏荣。“魏相起来吧,你的要求,孤答应了,明日你就带着孤的旨意去接你小女归家吧。这几日好好陪陪她,就不必日日都来听政了。”
魏冉听到嬴稷答应了,又磕了一个头,“多谢陛下!”
然后打算借着力站起来,可还是跪了太久,腿有些使不上力,踉跄了一下,一旁站起身的魏荣忙扶住他。
“王阳,扶魏相进正殿歇息,让人去取药酒来,你去拟旨。”嬴稷扶起魏相,交到一旁侯着的内侍手中。
“陛下不必麻烦了,老臣就不歇息了,等王大人拟完旨,老臣就出宫回府,明日接女儿回来,还要收拾收拾院子,再者,老臣留在这,陛下没法休息。”魏冉借着内侍的里站着躬身道。
“行吧,随你,孤先回去了,一会儿记得备车架送魏相出宫。”最后一句是给一旁的内侍说的。
魏冉又要跪下“多谢陛下!”
嬴稷忙扶住他,“魏相年纪大了,有些礼数,能免则免。”
“陛下,礼不可废。”魏冉躬身道。
知道他什么性子的嬴稷,直接转身就走。
不多时,王阳拿着三卷绸布出来,将其中一卷交给魏冉。
魏冉和魏荣再次跪地,魏冉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绸布。
“魏相请回吧,明日就能一家团聚了。”
“多谢王大人。”魏冉两手紧紧抓着这卷绸布,魏荣在一旁扶着他起身,两人转身上了出宫的车架。
看两人走后,王阳叫来两个内侍,将其中一个绸布交给高一点的那个内侍。“这个,送去武安君处,宣读旨意时可以告诉他,他夫人已经被接回家了,让他不要闹事。”
又把另一个绸布交给另外一个内侍。“这个,送去武安君府,现在就送去,不用惊扰武安君夫人,和管事姑姑直接说。”想了想他又说“去找严卫尉(秦朝时候的御前侍卫统领)要些士兵带着,若是有人反抗,直接捉拿下狱。”
两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