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到武安君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
门房通知了舒云姑姑,听见内侍的来意,看着内侍带来的兵士,舒云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
“大人稍待,奴婢去取小娘们的身契。”舒云两人带进正厅,行了个礼,就往后院走去,她走的极快带着些迫不及待。
不大会儿,舒云带些一沓身契回来。
“大人,小娘们的身契都在这了,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都放出去,还是留一些?”舒云恭敬地问道。
内侍接过身契心中暗暗咋舌,这武安君的姬妾是真不少啊。
“陛下的意思,待了两年以上无子嗣的妾室,都放出去,允许她们带首饰和月例银子,其余的不能多拿一个子儿。”内侍翻看着身契说道。
“今晚就走?”
“对,今晚就走,陛下还等着本官回去复命呢。”内侍翻看着身契。
舒云默默点头,招手叫来不远处的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丫鬟走后,舒云又给内侍续上茶。“劳大人多待会儿,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各位小娘了。”
说完不动声色地往内侍手里塞了银子,让人给兵士们续上茶水,添上糕点。
一盏茶的功夫,陆陆续续有女子进入正厅,见有兵士在,都还算老实,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院里进了二十几个女子,刚刚和舒云说话的丫鬟进入正厅跪下。“舒云姑姑,符合条件的小娘们都在这了,只是林小娘不愿意来,她说她歇下了,不愿起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舒云面露难色看向内侍“大人,这”
内侍喝了口茶,“不知这林小娘是什么来头,竟这般目中无人?”
“是将军两年前从边境带回来的孤女,无人教养,不识礼数,但是颇为受宠,平日里我家夫人都不让她来请安的。”舒云回道。
“你们俩过来一下。”内侍召来两个兵士,待他们站定后,吩咐道“去随那位姑娘请林小娘过来,若有人胆敢阻拦,一并绑了,若她出言辱骂,也不必客气,直接拖过来便是。”
两位兵士抱拳行礼,转身跟着丫鬟出去,身后又跟了两位看热闹的兵士。
话音落下,院里旋即没人发出一丝声响。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端坐在正厅内,品茶的内侍,又好像所有人都没在看他,个个噤若寒蝉。
厅内的内侍和舒云却都好像没事人一般。
不多时,纷乱的脚步由远及近,还伴随着什么物体被拖拽的声音。
两个女子被拖拽进院子,衣衫不整,其中一个更是只穿了中衣。
众人仔细一看,那不是林小娘是谁。与她一同被拖过来的,正是她的贴身侍婢。两人都被堵着嘴,被绳子绑着,一边疯狂摇头,一边挣扎。
内侍放下手中的茶盏,将那一沓身契拿在手里甩了甩,从中抽出一张,“林……还只有一个姓林的,真巧。”
内侍将身契递给身后的侍卫“拖出去找个牙行发卖了吧。”又对舒云说道“麻烦姑姑把那个丫鬟的身契也找出来,一并发卖了吧。”
舒云给身后的一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恭敬点头,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又拿着一张身契出来。
内侍挥挥手,林小娘和她的丫鬟又被拖了出去。院子里站着的莺莺燕燕都噤若寒蝉,现在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陛下开恩,怜惜你们入府多年无所出,特恩赦你们出府自立,你们别不识好歹,学得那起子贱人模样,平白遭了灾祸。”舒云出了前厅门,敲打着外面的这些人,这些姬妾里并没有身份较高的,甚至连身家清白的都很少,大部分都是从官家女闾里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各个大人知道武安君爱好美色送的。
“各位小娘也不必惊慌,陛下仁慈,准许各位小娘带走月例银子以及首饰,刚刚请各位过来的时候,奴婢已经派人去帮各位小娘收拾了,一会儿叫到谁,自已领了身契就走吧。”舒云也不打算多说,若是再有闹事的,那些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我要见老爷!”舒云刚转身准备回前厅,有个女声叫嚷道。
舒云回身看她“那你去见吧。”
说完,也不多看她一眼,进前厅挑了她的身契,直接让人堵了嘴拖出去。
“奴婢不希望有人再多话,若是再吵嚷,搅了夫人的好梦,你们是知道的。”舒云说完回了前厅,恭敬的站在内侍身侧。
一个侍卫拿着身契一个个的念着名字,半个时辰过去,才将人都送走。有人觉得自已的东西不该只有这么点,正想闹,突然想起舒云的话,害怕自已连个良民都做不成,又沦为贱籍,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等人都送走,内侍的差事也办完了,舒云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口。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这点子心意,给各位军爷买些酒水,公公别嫌少。”舒云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装着许多银两。
内侍接过,顺手给了身后的一个侍卫。“姑姑客气了,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舒云笑着又递上一个小袋子“公公说的哪里话,这差事是陛下指派不假,可公公如此尽心尽力,奴婢会向夫人一一转告,这点子心意,就当是今夜耽搁公公歇息的补偿。”
内侍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时候不早了,姑姑不必再送,本官先回去了。”
“恭送大人。”舒云行礼道。
内侍上了马车,打开小袋子,里面赫然是两锭金子,分量不少。
“这武安君夫人可不简单啊。”内侍自言自语道。
送走内侍,舒云直接去了主院内院。魏夫人和魏澜正坐在一起说话,两人都未穿戴整齐,只披了衣服,盖了毯子,坐在榻上说话。
见舒云进来,魏澜问道“人送走了?”
舒云点头,“按照夫人吩咐的,都一一打点好了。”
“阿娘,咱们先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先回家。”魏澜拉着母亲走进内室,舒云也跟着进来,服侍二人躺下,再拉上床帘。
第二日一早,武安君府姬妾被下旨遣散,魏府要接回魏澜的消息在雍城掀起轩然大波。
一些姬妾也多不重正妻的人家,悄悄遣散或者发卖了一批姬妾,只求自家不被陛下注意到,雍城中的风气一时间竟好了不少。
魏澜的马车停在魏府门口时,即使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流出了眼泪。魏夫人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手,“不怕啊,到家了。”
魏澜是被两个丫鬟搀着,被一个健壮的婆子背着进府的,许多一早知道消息来瞧热闹的人见了,都觉得这武安君夫人怕是真不行了。
这可吓坏了刚迎出府的魏冉,见女儿好似没了生气儿,软绵绵的趴在婆子背上,自家老妻哭得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他腿一软,差点跌倒,好在身旁的大儿子扶了他一把。
“澜儿,我的澜儿,你看看爹,澜儿啊。”能在大殿上和秦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魏相,如今带着哭腔呼唤自已的爱女。
魏夫人拦住他要去拉魏澜的手“早晨风凉,澜儿病重,还不赶紧让人先带澜儿去安置。”
“是是是,我糊涂了。”魏冉收回自已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刚刚涌出眼眶的泪水,忙往府中走去。
魏夫人留下舒云在这里安排魏澜带来的人和东西,也跟着进府了。
魏冉看着女儿带来的丫鬟将女儿安置好,匆匆出门询问老妻“澜儿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疾医怎么说?”
魏夫人不搭话,拉着他往书房去。
等关紧了门窗,魏夫人才将魏澜装病想逃离武安君府以及自已外孙是被白起牵连才失踪的事情细细道来。
魏冉听得青筋暴起,他竟不知这白起居然这么大的胆子,他以为白起敬重澜儿,所以府中上下一应事物都交由澜儿打理,早早的定下仲儿是继承人。
所以他带回府中多少人,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白起竟如此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