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湘听到动静,扶着阿菁从书案上跳了下来。
阿菁从一旁拾起里衣穿好,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面色不悦。
宋明月和阿皎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外沈清风的声音愈发不耐烦,甚至还传来几声手掌与肉的噼啪声。
“滚啊!我清风楼不接待男客!”
可那声音浑厚的男子最终还是闯了进来。
与声音相悖的是他的面容,貌若桃李,脸颊上还挂着巴掌印,一身赤色外袍,怎么看都算不上英气。
他拧着眉头将幽篁居环视了一圈,沈清风忙拱手道歉。
“贵客恕罪,他吃多了酒,奴这便带他离开。”
那貌若桃李的男子却眉头拧的更紧,将沈清风一把扯至怀中,转身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周澜湘没忍住笑出声来。
“秦小公爷如今应该在南边守关吧?什么时候回的京?”
阿菁认出来人也收敛了怒色,恭敬的立在一旁。
宋明月在阿皎身后探出脑袋,细细打量着这位秦家小公爷。
他们虽然没有打过照面,这位小公爷的事情她还是听过一些的。
据传他是个混不吝的,喝多了酒便能编排周静之,说出“周郎过后京中再无绝色”这等浑话,今日又在清风楼相遇,想来他真的如传闻所言,是个断袖。
这小公爷粲然一笑。
“澜湘妹妹,许久不见了。”
“我此番是偷偷回京瞧两眼我这相好,明日一早便要赶回军营,妹妹可莫要跟你母亲告状。”
他说着便将沈清风搂的更紧,沈清风难得失态,在他怀中死命挣扎。
“秦北望,谁是你相好?你有本事撒开你爹!”
周澜湘笑意更盛,能看到他沈清风吃瘪,简直比醉金香还能助兴。
“我又不是村头的老妇,怎么敢扯秦家哥哥的闲舌?”
“哥哥便放心好了。”
秦北望得了她的许诺,笑盈盈的搂着沈清风入了座。
沈清风斜了他一眼,碍于有外人在场,也不再下他的面子。
秦北望行至软榻边拿酒,这才看到阿皎身后还藏了一个小姑娘,愣怔了一瞬,又笑开了。
“好好好,人人都说我荒唐,我看澜湘妹妹也不遑多让。”
“自已来楼子里寻乐不算,还不忘捎带个小不点?”
周澜湘嗤笑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的浑话。
挽着阿菁也走到桌前入座。
宋明月是个圆脸儿,身量也不算高,在这八尺大汉的眼中,可不就是个小不点。
她如今练就了一身说漂亮话的功夫,自是不惧他。
端端正正坐好,端着酒杯说道。
“小妹宋合安,见过秦小公爷。”
秦北望还没反应过来宋合安是谁,一杯酒便下了肚。
他将京中贵族都筛选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哪家姓宋的,周澜湘开口提醒。
“我这表妹是南燕过来的,秦家哥哥可快收着些性子吧,别给我妹妹吓坏了。”
秦北望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个来和亲的小公主,不是说年方十九吗?这怎么看都是一副刚及笄的样子啊...想来是因为燕国地处南边,姑娘们也出落的格外显小吧。
他这厢还在心中吐槽宋明月的身高,沈清风便拧了他一把。
“一身臭汗,熏死人了。”
“我差人给你打水去,你去隔壁等着沐浴吧。”
秦北望听他如此说,又开始没个正经,搂着他一口一个心肝儿叫的十分亲热。
沈清风被他缠闹的烦不胜烦,眼看着又要给他一巴掌。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澜湘,合安,你们在里面吗?”
吓!是周静之的声音!
周澜湘吓得赶紧将阿菁往柜子里藏,秦北望比她还要紧张,也慌忙跑到了屏风后面。
沈清风冷哼一声,起身给来人开了门。
刚一见面,他的舌头便闲不住了。
“哟,哪阵风给周郎吹来了?小心我这烟花之地脏了你的眼睛。”
周静之自是讨厌“周郎”这个称呼,但他更不愿意与沈清风扯上关系,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他,径直朝周澜湘走来。
“京中如今可是装不下你了?怎可带殿下来这种地方?!”
周澜湘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
宋明月慌忙下榻,阿皎想扶她,被她侧身躲过,兵荒马乱之间,竟然翻身跌了下来。
“啊...”
她轻声痛呼,好像崴到脚了。
“殿下!”
周静之也顾不上责骂周澜湘,忙上前查看。
宋明月原本放松的心情,因为周静之的到来又变得紧张。
整张小脸红红的皱巴到一起,轻轻揉着脚踝。
“崴到了吗?还能走吗?”
周静之对她可比对周澜湘温柔多了,宋明月朝他微微颔首,也不敢多话。
她强忍着疼痛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周澜湘身侧,跟她一起“罚站”。
周静之叹了口气,俯身将宋明月打横抱了起来,又扭头对周澜湘冷冷说道。
“回家。”
周澜湘和宋明月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宋明月不敢说话,频频朝周澜湘投去求助的眼神。
“兄长!你这样抱着明月,不合规矩吧...”
她越说越心虚,周静之闻言冷哼一声。
“轮得到你来跟我讲规矩?先将你屏风后面的男人藏好吧!”
他说罢便将目光落到了屏风后露出的半截赤色衣袖上,挑了挑眉。
周澜湘在心中暗骂秦北望,也无法真的出卖他,只得气闷的跺脚闭了嘴。
他抱着宋明月领着周澜湘出了房门,想到什么似的又扭头看了眼沈清风,终于愿意搭理他一句。
“沈二公子若是想好好在这京中做生意,下次便莫要再放舍妹进门。”
沈清风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指着他大骂。
“我清风楼开门做生意,迎八方来客,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
周静之冷笑一声,拿轻蔑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这话究竟是不是威胁。”
他说罢便抱着怀中人离去,徒留沈清风在原地越骂越起劲儿。
等这三人走远,秦北望终于从屏风后钻了出来,阿菁也一口一个晦气的骂,而后便领着阿皎也出了门。
房中只余沈清风和秦北望二人。
沈清风的脾气再也压制不住,抄起桌子上的一应物件儿便往秦北望的身上乱砸一通。
“都是你!喝多了酒非要嘴贱!连累着我也受他的气!”
“他周静之算个什么东西?!军营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我清风楼耍起威风来了!”
“你不是赞他是绝色吗?你找他去啊!滚!”
秦北望眼中噙着笑意任他打骂,等他骂够了,又搂着他一顿心肝儿乖宝儿的哄。
沈清风这才稍稍消气,窝在他怀里狠狠按他手臂上的旧伤。
秦北望眼里心里全是他这个相好,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让他住手。
这三人在京中便是另一段故事了。
彼时秦北望和周静之刚满十八,秦北望混账,周静之端方,俩人的关系却堪比伯牙子期。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进来个沈清风,三人趁着酒后结为了异姓兄弟。
这本是一桩好事,坏就坏在秦北望跟沈清风滚上了榻,此事后来闹得京中人尽皆知,最后秦北望被打发到了军中,沈清风被沈魁指着鼻子大骂一通。
周静之再不愿与他二人称兄道弟,一怒之下割了袍。
昔日至交,闹成如今这般,秦北望是左右都不敢得罪,只得东躲西藏的装鹌鹑。
他们这厢浓情蜜意,马车上的三兄妹却是另一个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