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和王婉娥结伴出了府门,澹台谨一早便在门口等着了。
俩小姑娘昨日喝多了不太记得,澹台谨却还记得昨日种种,一见宋明月他便红了脸。
“明月姐姐安好...”
宋明月忽的想起那棵老榕树,面色讪讪。
“阿谨,早啊。”
“你不必日日都来接我们,府上车夫已经识得路了。”
从他们入学第一天起,澹台谨就每日早早的等在府门口接他们。
除了第一日他们三人同乘,其余时候都是各自乘自家马车。
但澹台谨还是雷打不动的等着,风雨无阻。
澹台谨的脸更红了,耷拉着脑袋说道。
“没关系的!我是自愿的!”
宋明月更尴尬了,干笑了两声。
“好吧好吧。”
而后便带着王婉娥爬上了自家马车。
澹台谨愣怔了一瞬,被程疏墨揽着也上了另一辆马车。
等四人到了太学,没等进门,迎头就撞上怒目圆睁的王婉柔。
除了侍书之外,还有两个健壮小厮在她身侧候着。
“王虫娘,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来人!将这个小杂种给我绑了!”
小厮闻言掏出绳子上前,宋明月皱着眉头将虫娘护在身后。
“王婉柔,你想干嘛?!”
王婉柔面上有些畏惧,只一瞬叉着腰怒喝道。
“合安殿下莫要多问,这是我王家的家事。”
说罢又踹了小厮一脚。
“愣着做什么?上啊!”
宋明月拉着虫娘后退了两步,虫娘却松开了她的手上前说道。
“敢问嫡姐,我有什么错处?犯得着让嫡姐喊人绑我?”
王婉柔冷哼一声。
“你有什么错处自有母亲决断。”
“乖乖跟我回去,或许还能少受些罪。”
小厮上前抓人,虫娘略一侧身,闪到一旁。
“我来太学读书是陈先生亲自办的学籍,住在合安府上也是父亲允了的。”
“你凭什么派人绑我?”
她目光凌冽,盯着王婉柔的眼神毫无惧色,王婉柔被她的气势震慑,拧眉说道。
“我自然是奉了母亲的命,你若是今日不跟我回府。”
“往后你也别想再踏入王家大门一步!”
虫娘低头不再言语。
她虽说不屑与王家众人打交道,但是叛出家门这种事她并不敢做。
只得束手就擒,等人来抓。
此时,一个清透的男声传入众人耳中。
“王尚书的决定竟然还不如王夫人说的话管用?”
“嗤,你们王家的家风还真是奇怪。”
周静之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太学门前,冷眼看着王婉柔如是问道。
王婉柔见了他,立刻涨红了脸。
周郎过后京中再无绝色,秦小公爷的这句酒后戏言倒也不算胡说。
太学中有的是小姑娘心仪于他,王婉柔当然也不例外。
眼看着这事儿陷入僵局,小厮们也犯了难,他们齐齐瞅着王婉柔,等她决断。
王婉柔能有什么决断,她自是不愿就这样放过虫娘的,但她更不想给周静之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那可是周静之。
她两相权衡之下,只好嗫嚅说道。
“周...周先生误会了,母亲只是想请妹妹回去问话罢了。”
周静之轻笑。
“周某自是知道王二小姐性子温婉娴静,定不会故意与庶妹为难。”
“不妨先回斋中上课,别的事等下学后再说吧。”
他夸她温婉娴静!王婉柔难得从周静之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这下她彻底将自已与虫娘的仇怨忘了,迷迷糊糊的便点了头。
此事已了,虫娘松了口气,拱手朝周静之道谢。
周静之轻点下头,并未再多言,抬脚往太学中走去。
宋明月愣怔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就是有如此魅力,轻飘飘几句话便让两家姑娘犯了迷糊。
“明月,发什么愣呢?快上课了。”
王婉娥拉过她的手扯着她往里走,宋明月嘿嘿傻乐两声便跟上了她。
澹台谨将宋明月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微蹙眉。
程疏墨倒还是那副纨绔样子,揽过他的肩头,拖着他继续走。
今日勤思斋恰逢周静之讲学,澹台谦也难得老实,趴在桌子上睡觉。
周澜湘身体不适告了假,王婉娥听得一脸认真。
再没有人跟宋明月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了,她索性也翻开书册认真听讲起来。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周静之今日还是讲诗经,清冽的嗓音又将宋明月的脑子搅得一团迷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静之念的这两句话让她遐思不已,若是哪家姑娘能得他这样的诺言,估计死了也甘愿吧。
她傻乎乎的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静之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合安殿下,你来回答一下这几句要表达的意思吧。”
突然被人点名,宋明月“噌”得一下站了起来。
程疏墨有些不悦,瞪了周静之一眼,澹台谨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可惜她这时小脸通红,根本什么都没听清,恍惚了半天才说道。
“表达...表达男女之间许下誓言,相约彼此相伴到老的意思。”
此话一出,众学子哄堂大笑,连王婉娥也不禁愣住了。
周静之重重叹了口气,开口训斥道。
“很好笑吗?”
“圣贤书只教会了你们取笑别人吗?”
“所有人回去将这篇《击鼓》抄二十遍!”
宋明月原本因为遐思泛红的脸颊,这会儿因为窘迫红的更加厉害。
周静之又说道。
“合安殿下先请坐吧,这篇主要讲的是袍泽之情,并非男女之情。”
“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总是走神。”
宋明月有些想哭,上辈子她妈让她好好读书,她偏不听。
这下好了,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真是丢死人了。
她撇嘴入座,程疏墨在一旁小声偷笑,不出意外得了她一记眼刀。
整堂课她都在羞愧中度过。
几次想哭,又自觉丢人憋了回去。
终于挺到了下课,程疏墨走过来揉她的脑袋,被她嫌弃拍掉。
“好了,莫生气了,等回府我好好教你。”
她哪是生气啊,她就是觉得丢人。
这辈子和上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
还是在心仪之人的面前。
她真想一头撞死。
澹台谨皱着眉想上前安慰,被王婉娥斜眼扯了回去。
“明月,燕国女子本就不学这些,这没什么丢人的。”
“以后你想学什么,我来教你。”
王婉娥笑盈盈的趴到宋明月案几上,歪头哄她。
她本就心中郁闷,现下有人轻声安慰,终于没忍住抱着王婉娥哭了出来。
“虫娘,呜啊...”
“太丢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这样丢人过,呜呜...”
王婉娥只好轻轻拍着她,满口哄着好了好了。
程疏墨一脸吃瘪,狠狠瞪了一眼王婉娥。
明明是他先过来哄人的好吗?怎么不抱他?
真是奇怪死了。